谢华晏见状顿了顿,落后两步,与陆夏氏并排:“妍芜妹妹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陆夏氏有些局促地揉了揉衣角,又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举动不妥,连忙收回手将衣角抚平整了,慌慌张张地扯出个小心又温顺的笑容:“她……她去净房。”
是吗?
谢华晏淡淡地看过去。
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最好的年华,最娇俏鲜活的模样,像是三月里一枝桃花,透着漂亮的嫩粉,沾着清晨的露珠,清香甜美,一颦一笑都仿若带着无限风情,却又不自知。
她走过景国公世子身后,随风飘起的一缕发丝拂过对方的脖颈。少女有些惊慌地转过头,歉然一笑。
她的裙上绣着蝶戏碧桃,眼中浮动着微微的羞涩和歉意,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日光和行云,还有……他。
一整个春天在此刻绽放。
谢华晏收回视线,看了身侧的陆夏氏一眼,对方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她轻叹一声:“三婶还是早些为妍芜妹妹定下亲事吧。”
闻言,陆夏氏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陆姸芜离开的方向,正巧瞧见了景国公世子与陆姸芜相视一笑的模样。
景国公世子……可是有夫人的啊!
她大惊失色,张口几回才终于发出声音:“多……多谢!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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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踏雪院。
过年期间,三房的诸位主子就住在这个院子里。
此刻这间屋子灯火通明,一身湘妃色裙衫的陆姸芜正跪在地上。
陆诚和陆夏氏都是木讷老实之人,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气恼着急之余,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惩戒管教陆姸芜——若是打骂,他们又舍不得。最后只能让她跪着。
陆夏氏正掩面而泣:“妍芜,你若是想要什么,直接和娘说便是了,娘一定尽全力给你弄来!何苦、何苦……”
“自甘下贱”四字在舌尖打转,陆夏氏怯怯地将它咽了回去,怕伤了陆姸芜的心。
下方的陆姸芜面无表情,跪得端端正正,背脊挺直。
陆夏氏不由得有些着急:“妍芜,你说句话呀!”
陆妍芷依旧冷着脸,不做出一丝一毫的回应。
外头进来个丫鬟,也没通报,直接就进了屋子,表情有些惊慌:“夫人、姑娘,世子夫人要生了!”
闻言,陆夏氏慌忙站起来,拉着陆姸芜就要往寻竹居去:“快,我们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陆姸芜随着她站起来,视线却淡淡地扫过方才那个丫鬟。
尽全力给她弄来?
连斥骂一个不知礼数的丫鬟都不会,还能给她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一声轻哧溢出唇边,想到今日景国公世子对她的笑容,陆姸芜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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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竹居里,谢华晏躺在床上,皱着眉强自压下那股越来越强烈的痛感。一侧的数位稳婆围着她,指导她一会儿该如何用力。
谢华晏已经抽不出空去点头了。
意识在痛感里沉沉浮浮,她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直到最后被一声婴儿的啼哭彻底惊醒。
稳婆将洗净的婴孩抱过来,笑盈盈地道喜:“恭喜夫人,是位千金!”
谢华晏此时已然是精疲力竭了,只来得及看上一眼,扯出个疲惫而欣慰的笑容,便在下一刻沉沉睡去。
外间的永定侯夫人听说是个姑娘,面色霎时一沉,只淡淡应了一句,竟是连打赏的意思也没有。
一旁的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随后让祝嬷嬷率先赏了稳婆一个红封,永定侯夫人这才半侧过身子,不情不愿地吩咐紫鸢赏钱。
二人的举动仿佛打开了闸口一般,永定侯、陆君衍、二房三房的红封接连赏下。那稳婆也讨喜,一连说了好几句喜庆话儿,又特地提了“先女后子为好”,永定侯夫人的面色这才好看不少,屋里的气氛也真正喜庆热闹起来。
胡秋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将整个人隐在阴影里。
方才寻竹居一片忙乱,西屋的管制也松懈了不少,只留下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她听说谢华晏要生了,想了想派了小雁去同那婆子聊些家长里短,自己则偷偷从屋子侧边的小门溜了出来。
听到谢华晏生的是个姑娘,胡秋月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喜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