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_作者:棠岁(60)

  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妾侍,纵使有惊天美貌又如何?

  祝嬷嬷却不管眼前这位一脸惊慌绝望的妾侍心里是怎么想的。见胡秋月不肯依着老夫人的命令,她敛了笑容,挥挥手招呼了方才那两个大力嬷嬷上前,制住了胡秋月,直接就将那碗汤药硬生生地给灌了下去,也懒得去考虑这刚刚熬好的药是不是会烫坏了对方的喉咙。

  “咳咳咳咳!”胡秋月被烫得满眼是泪,那两个大力嬷嬷一松手,她便开始捂着喉咙拼命咳嗽,用力得仿佛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般。

  下身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胡秋月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在这几乎要把人逼疯的痛感中,她却忽然想到了过往的那些事情。

  自从她做了通房之后,偶尔去荣德院办差,便觉得那里的人开始对她冷淡起来。她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来待使了手段怀上身孕,想借此一步登天,这才明白过来。

  老夫人平生最恨的就是妾侍。

  那日她去正院为世子取回上次落下的玉佩,却在主屋门口听见老夫人淡漠的声音:“君衍马上就要娶媳妇进门了,你见过哪个有规矩的人家的通房妾侍能怀在正室前头?快些将那个通房处理了吧,要我说,直接丢给人牙子卖去青楼,最是省心。”

  那天的正院格外安静。

  正值炎炎夏日,又是最为燥热的午后。老树上的新蝉早就叫人用棍子粘了去,半点儿声音也没有了。丫鬟们贪凉,都躲在屋子里。偌大一个正院,除了廊下几个垂手侍立的丫鬟,静得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

  于是屋子里的声音就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容不得她自欺欺人的清晰。

  石竹紫的门帘上用暗金的绣线绣着精致的五福捧寿纹,太阳直直地铺在上面,漫开一片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芒。她怔怔地站在门口,执拗地盯着那片金光,直到感觉眼睛生疼,干涩得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凭什么?

  胡秋月忍不住冷笑起来。

  就因为她没有别的豪门贵女那样尊贵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所以连这样一点希望都不配拥有了吗?

  如果生下庶长子……如果生下庶长子……这群养尊处优的女人究竟明不明白,生下庶长子于她而言,意味着多少的荣华富贵!

  回想起这些事情,胡秋月的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怨恨。

  若不是那老妖婆,她怎么会被赶出府去沦落青楼,怎么会被一个新来的丫头蹬鼻子上脸,怎么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胎……她如今的种种落魄狼狈,皆是拜她所赐!有朝一日,她定要以牙还牙!

  祝嬷嬷和那两个大力嬷嬷早就离开了。小雁怯怯地扒着门边往里头瞧,被胡秋月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吓得心头猛地一跳。

  她想了想,转身跑去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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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华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间了。

  垂灯扶她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大迎枕。锁烟带着一列小丫鬟进来,服侍谢华晏梳洗,一面问道:“夫人可要用些吃食?”

  谢华晏微微点头。

  没过多久,精致的菜肴被一一端了上来。锁烟在床上支了张小桌子,手脚麻利地摆好了菜。

  谢华晏吃得很慢,或许是因为睡得太久刚刚起床,她还有些混沌。

  垂灯沉默地服侍谢华晏用饭,锁烟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先前的奶娘已经安排上了,四五个呢,夫人不用担心会饿着姑娘。给稳婆奶娘的赏赐都按着夫人的吩咐发下去了,奶娘那边也按照您说的敲打了一番。对了,我方才去看了大姑娘,面上没有昨日那么红了,好看得很,那一双眼睛漂亮极了,又黑又亮,可像您了……”

  她说了一大通,谢华晏面带笑意地听着,权作消遣。末了,锁烟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下手,提到了胡秋月:“哎呀,夫人,奴婢方才险些忘记了。那个胡秋月昨儿被老夫人灌了打胎药。”

  谢华晏用罢饭食,漱过口,正在饮茶。闻言她放下茶杯,有些诧异:“灌了打胎药?”

  “是啊。”锁烟点点头,“说是永定侯府旧例,长子需要嫡出。您生了姑娘,老夫人恐那胡秋月怀了个男孩儿,昨日夜里一碗打胎药就下去了,祝嬷嬷亲手灌的,对外头只称是不慎小产。”

  她咋了咋舌:“怎么说也有六七个月了呢……胡秋月的身子怕是都伤了不少,以后在子嗣方面大概是要艰难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