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林北辰的眼中有一丝嘲讽。
他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窗帘,守在车边的侍卫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暗号。
“这是我们考虑不周,若……”藏青衣裳的男人一句话还未说完,楚国卫兵就啪的一声合上了帝王马车的窗户,率先发难。
卫将军微微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军队。大楚军队也从一开始的与鑫国军队势均力敌甚至隐隐约约占了上风,逐渐变得吃力起来。
林北辰默默听着外头的厮杀之声,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窗帘。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是这样的近。纵使贵如帝王,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兵戈交错的声音渐渐平息。侍卫站在窗边,恭敬道:“陛下,无事了。”
林北辰长长地舒了口气,慢慢松开了紧紧攥着窗帘的手。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他打开窗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惊得让人心跳都停了一瞬。
“嗯。待安顿下来后,朕必有重赏。”他强撑着声音的平稳,冷静地吩咐,“走吧。”
凌厉的破空之声扑面而来,林北辰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到隐匿在林间的一抹藏蓝袍角,随后便是洒了满手的温热鲜血。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去看自己刚才下意识接住的人。
深蓝官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色泽深一块浅一块,花白的头发轻轻颤动,一双眼已经痛苦地闭紧了,却还强撑着说话。随着说话的动作,口中带出一串血沫:“救……驾……陛下……您……”
他或许想嘱咐什么,或许想拜托什么,但一句话才刚刚开了个头,便是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林北辰木木地试了试他的鼻息。
去世了。
他身为帝王,自然是和其他皇室中人分头离开的。这一方面是为了尽最大的兵力保全他,一方面也是为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大楚皇室还能留下一丝血脉。是以如今车队里的除了他,便只有几个协理政务的臣子。今晨他正好在处理政务,便将他们招到了马车中。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鑫人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那个卫将军居然逃脱了他的精兵近卫的包围剿杀。
直到车中另外几个官员试探地问他,是否要将谢大人就地掩埋了,林北辰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埋葬谢大人,朕亲自为他立碑。”林北辰听见自己空洞洞的声音。
他做了五年骄傲威严的天子,生杀予夺执掌大权,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人。不想一朝南逃,竟然是狼狈至此。
他的确聪明,也善于谋划人心,但在这样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即便是富有四海的大楚帝王,也不过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甚至稍有不慎,还会牵连到他人性命。
就像一个拖累。
时间紧迫,一应丧葬事宜只能从简。林北辰看着那块小土坡,沉默地用随身佩剑用力地刻下碑文。
车队驶离,气氛越发沉重。
此地距长江还足有一段距离,若是……只怕会被鑫人所占。
忠臣良将长眠于他国之土,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林木葱茏,光线昏暗,灰白的石头上隐约可以看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刻痕:
“文定公谢明德之墓”。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更新时间照旧(/ω\)
第37章 书信
南逃途中,消息传通十分不畅。等到谢华晏接到父亲身死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了。
这一路上又是躲追兵又是避山匪,再加上被暴雨困在岩洞里三日,所有人都是狼狈不堪,老夫人甚至还发起了低烧。所幸因为陆君衍病重,治风寒的药还有两贴,煎了服下去倒也渐渐好转了。只是陆君衍不知为何,依旧病得厉害。
谢华晏虽说怀有身孕,但这一胎却意外地安静,似乎也知道如今情势不比从前一般。也因此虽然一路狼狈,但她看上去比起往日并不显得太过憔悴,依旧是端庄的大家小姐作派。
陆妍芷迅速地瞥了谢华晏一眼,有些钦佩地想着,复又低下头去看从前孙期行写给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