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执拗不断,肆无忌惮,准确地说,象个疯子在捣乱。范东想,究竟会是什么人?他下楼穿过门廊走到门口,从猫眼望出去,他看见的是一张女人的脸,女人不难看,就是表情显得捉摸不透,愤怒谈不上,倒象个自以为是的救世主,她的手高举着不停抖动,门铃就在她的抖动中不停发出驳杂的吼声。
冷茹不过是在幻想用门铃声唤醒这一家人,她把这铃声当成一个警世的信号,一个唤醒良知的工具,不知不觉中她忘记了卑微渺小的自我,沉浸在救赎他人的幻觉中。时间一分一秒机械地流逝,冷茹坚持不懈地摁响门铃,心里没有一丝常人所有的紧张和畏惧,自制和分寸,她的脑海中交替着古往今来混乱的历史画面,精神象悬在半空的利剑,大脑开始重组对整个宇宙和世界的认知,她再也意识不到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范东对这样的表情似曾相识,心底冒出不祥的预感,他想起了那个一犯病就脱了衣服满大街乱窜的女博士。他想,不行,不能开门。范东一回头,看见冉洁惊恐的大眼睛在自己身后扑闪:“是谁?你认识吗?”“你怎么就下来了?”范东说完,立刻意识到冉洁不愿让自己独自面对危险,心里一热,指了指猫眼问:“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个女人。”“女人?”冉洁的心开始狂跳,女人这个词让她迅速联想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冷茹,虽然她们都不象有这种暴脾气的人,但是如果她们知道了自己的事,有这暴脾气也不足为怪。
冉洁透过猫眼看向门外,果然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虽然熟悉,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让她不寒而栗,这还是冷茹吗?目空一切的眼神,骄傲跋扈的情态,分明只是寄居在冷茹躯壳里的另一个……神。
“是我姐,但是,又不象她,好奇怪。”冉洁喘着粗气小声在范东耳边说。
“你姐怎么会知道这儿?”范东的眼睛瞪得象铜铃。
“我不知道……你说,我会不会被跟踪了?”冉洁的耳膜被尖锐的门铃声刺得快要破了,脑袋瓜嗡嗡作响,她觉得自己象只即将被拖到众人眼前待宰的羔羊,□□裸的无处藏身。
“如果你没跟任何人说过,那就肯定被跟踪了。”范东皱着眉头低声说。
“怎么办?”冉洁呆头呆脑地问范东,习惯性地相信范东,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应付。
“不管怎么样,冷茹是你姐姐,得让人进门。只是我看她神情不对,我们要见机行事。”范东对冉洁眨眨眼睛,冉洁顺从地点点头,又问:“看她这样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应该也知道你的情况。”
“四个字,见机行事。你把门打开吧。”范东退后一步,保持礼节性的距离。
冉洁拔起门栓,门铃声戛然而止,冉洁缓缓将门拉开。
冷茹瞪着冉洁的时间只有0.01秒,她象一只反应迅捷的金钱豹倏地推开门,也推开了冉洁:“那个人呢?”
“哪个人?”冉洁惊慌失措地问,她下意识地拉着冷茹的胳膊,仿佛不拉她她就能冲进屋把范东打伤。
“你就是我妹现在的男朋友?一个有老婆的男人对吧?”冷茹的话象摄氏零度以下的寒冰,冉结的心一阵紧缩,冷茹的脸和范东靠得很近,眼神里没有丝毫面对陌生人的困窘和尴尬。
范东在突如其来的攻击面前倒表现出一反常态的平静,他直视冷茹,毫无胆怯的意思,他甚至象一个医生在审视一个咄咄逼人的女病人,他缓缓地对她说:
“大姐,你这是想做什么?不请自来,出口伤人,你是不是发病了?”范东接触过很多精神病患者,他清楚他们最忌讳别人说自己有病,他此刻选择刺激对方目的就是让她稍稍清醒,以免她伤害冉洁。
冷茹此刻正处于无所畏惧的躁狂初期,她有精人的脑力,不知疲惫,不知羞耻,不辩情感和情绪,更没有爱恨,她的混乱令她不自知行为的对错:“我确实是不请自来,不过我也没伤你们什么,我又不能口吐飞镖刺伤你。你说我发什么病?精神病吗?帅哥,你是怎么把我妹搞定的?你好象是有老婆孩子的,你这是在玩儿一夫二妻吗?”冷茹说着就径直往屋里走,冉洁诧异眼前的冷茹根本不是昔日的样子,正想拉住她问个究竟,却见范东冲自己挤眼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