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渐凉梦里花_作者:各自双双(75)

  “你不知道,我和他相识三年,他却只对我有过三日温柔。他因修炼魔宫走火入魔,被迫终生不能动情,只有每年上元节那日才有机会做一回真正的自己,过了那一日,月便会按照约定封锁他的记忆,直至来年上元节解封,再加封,几十年如一日,反反复复,不得安生!”

  “我与他第一次相遇便是在上元节,我们相识,相知,一日游玩,引为毕生知己。第二日他无故失踪,我千辛万苦寻到魔宫,侥幸成为月的闺中人,我与他日日相见,他却对我视若无睹,我伤心欲绝,几次三番想离开,却因为他一句‘那个叫归宁的丫头哪去了?’而心甘情愿选择留下。”

  “我在魔宫一呆就是一年,第二年上元节,我拦住正欲出宫的他,我本是王侯遗女,却甘心为他洗衣做饭,百般讨好,他记忆解封,知我为他而来,许是怜我身上那一股痴傻劲,对我自是极尽温柔。”

  “他一向心冷性冷,却肯为我频频展颜,虽只有一日光景,却胜过往日百倍千倍,我们二人在一起,或嗔或喜,恨不能用余生来换。”

  “第二日他记忆被封,他仍旧将我忘记,在魔宫我们身份悬殊,他不理我,我亦不敢造次,纵使心中有万千委屈,也从不对外人道,如此,又是一年。”

  “第三年上元节前夕,就在我满心欢喜期待与他隔日重逢的时候,魔宫右护法对我无礼,我用月交给我的防身术自卫,却意外得手错杀他的得力干将。我跑去曾今和他私游的地方,偶然得知他失忆时竟会不由自主的到此地来,我错以为他平日待我冷淡,是另有苦衷,遂含泪拥住他,将这三年来的委屈与思念尽数告知,却不知那时候的他,任凭我如何声泪俱下,他也不会有半分心疼。”

  “如此唐突,自是惹怒了他,他本无意对我动杀念,却恰逢我杀人之事被左护法知道,左护法杀气腾腾的找来,又撞破我是吴王之女的事实,他一心疑我是为了替姐姐报仇,才一直潜伏在魔宫,遂将我打伤,扔入死牢。”

  “他却不知,当我知道是他兄妹害死姐姐的时候,我也恨过,也想过要杀他,可当我爱上他的时候,却宁愿这把刀插入我的身体也不忍伤他分毫,试问,还有什么样的仇恨是放不下的呢?”

  “后来月拽他来地宫见我,可他一见是我便扭头就走,眼中的厌恶之色,让我毕生难忘!”

  “后来他再来见我,便给我带来了化骨丸。他将药丸扔到地上,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说这是对我的恩赐。”

  “我努力的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厌恶以外的其他神色,却是徒然。我终于绝望了,拾起化骨丸一口吞下。”

  “月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他对月说,若非她身为一宫之主却屡屡受我迷惑动了恻隐之心,他亦不至于如此。”

  “月坚持说,从来动情的只是他而已,他却指着我质问月,我哪一点配?”

  “我忽的想起我深爱他时,一度徘徊在爱上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是非对错中,苦苦煎熬,好不容易心中的爱冲破了是与非,正与邪的禁锢,一门心思念着他的好,想着他带我的不一般,却终究还是难逃自食恶果的下场,终究还是赌错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彼时化骨丸已经在我的体内发生作用,血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我咬牙忍住穿心蚀骨的疼痛,最后看他一眼,说的却是‘很好’!”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自顾自的道:“当然好!既然往日温情全是假,我又何必做他面前的碍眼人?他要我死,我有岂有强活的道理?他在我生命中一千零九十五个日日夜夜,从此后,我入万劫不复之地,思念成殇,他不为所累,又何尝不是死者对生者的一种成全?”

  她说到这里,钟毓对她和上重阳的事已有了大致的了解,可却越听越糊涂:“若一切诚如你所言,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吴归宁强撑起半边身体,道:“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可苍天却让我带着对他的恨重生。他们将我扔到了乱葬岗,那个人救了我,他神通广大,轻易便替我解了毒。后来我便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事。”

  “我再也没有去见过阳,直到听到他的死讯。我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到他服下塑石丹化作一樽石像的样子。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第三年上元节,他是如何在悔与恨的痛苦中度过,又是如何温柔抚过亲手为我建的假墓碑泪落无声?甚至最后到死,也坚持让月将他带回我的墓碑前,心甘情愿服下塑石丹化作一樽能常伴我左右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