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意从玉珠的头顶蔓延下去,在她的心底里扩散开来,她膝行着,抱住周景彰的大腿:“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娘娘开恩呐!奴婢真的知错了!要是奴婢走了,还有谁来照顾娘娘您!”
周景彰侧过脑袋看她:“你想得很周到。”
他直起身体,朝院内扫了一眼:“昨晚皇上来得及时,我想不该是那么巧合的事情。”
众人互相看着,不知道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珠也瞪大了饱含泪珠的眼睛,四处望着。
院内一个负责洒扫的婢女跪下来,道:“是奴婢擅作主张,见娘娘您身陷险境,便没有请示您,逾矩去找请李公公来,请娘娘责罚。”
“哦?”周景彰挑眉看向她,那女孩子年纪不大,身量苗条,薄唇紧抿,虽然低头,但神态自然不卑不亢,“李公公是御前侍奉的人,以你的身份,去找李公公是没了规矩,让人知道了,传出去连带我这个贵人也要贻笑大方。”
孙颜的长相本是很亲和的,但她低眉不语的样子,加上通身的气派,让人不敢直视。
偏偏玉珠是个愚钝且没有眼力见的,指着那婢女道:“就是!娘娘,这小贱人随便去找李公公,若是叫别人知道了,要说咱们没规矩,这种奴才,万万留不得。”
“明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去?”周景彰问她。
那婢女答:“娘娘生命危急,奴婢顾不得许多。”
“好,”周景彰拍手道,“好一个顾不得许多。”
他将那婢女扶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施梦。”
周景彰说:“施梦,你犯了这样一个大错,我就罚你……”
玉珠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盼望周景彰将施梦这擅自行事的奴婢给重重地惩治一番。
“我便罚你留在本宫身边,贴身伺候着。”周景彰将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褪下来,戴在施梦的腕上。
施梦有些惊讶,却并不推脱,抬眼看周景彰:“娘娘。”
“今天有许多硬仗要打,切莫让闲杂人耽误了我的时间。”周景彰指的自然是玉珠。
施梦看向玉珠,后者一脸震惊却还摆出一副娇矜的样子:“施梦你这奴才,敢碰我一根寒毛?”
周景彰摆弄着院内的花草,看着花朵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仿佛看不到这边的僵持。
施梦淡淡地朝院内两个太监示意:“将她绑了,同我到内务府走一趟。”
太监们向来忌惮玉珠的泼辣,但他们也早就在心内看不惯玉珠,如今施梦得了主子的首肯,玉珠没了倚仗,有什么好怕的,两个识时务的便听从施梦的指令,将玉珠绑去了内务府。
周景彰望着施梦的背影,心想这是个干练的,假以时日稍加提点,她成长为李福那样的也未可知。
施梦不久返回来,周景彰叫她换了身衣裳捯饬一番,看她面貌端正,倒是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意思,只是施梦长一张覆舟唇,不笑时颇有点凶相,倒是未来帮衬自己的好手。
“娘娘,”施梦为周景彰打开匣子让他挑选首饰,“您昨日封了贵人,今天必定有许多妃嫔前来道贺,您可要好好打扮一番,不可叫人看轻了。”
周景彰并不急,把簪花一样一样拿出来又放回去:“昨天的事情,你当真没有一丝后怕?若是冲撞了御前,那是掉脑袋的事情。”
“怕,怎会不怕?”施梦答,“可奴婢更怕救不了您。奴婢自幼入宫,前些日子接到家书,母亲病重,家中却拿不出为她看病的银两,若不是您将奴婢从水井旁救下,又将自己的月银分给奴婢,奴婢此刻怕早已经是井中的一具枯骨了。”
“我瞧你不是个愚笨的,轻生这种事情,实在是不能想象。”
施梦说:“倒也不全是因为手头拮据,奴婢本来在藏书阁伺候,管事姑姑一时疏忽,连累我们受罚,旁的宫女到了一定年纪可出宫回家,而我终身不得出宫,一时间失了念想,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那现在呢?可有念想让你活下去?”
施梦答:“既来之则安之。奴婢想通了,娘娘您说得对。”
周景彰琢磨出话中的一点意思,合着这孙颜和施梦还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孙颜那家伙竟然不愿到朕的宫里来?朕是天子,能成为天子的女人是何等的殊荣,那女人敢嫌弃自己?……周·闷生气·景彰抱着胳膊,就差耳朵里冒出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