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孙颜将手上的笔转了转,却又犹豫起来,“不,还是去……”
去哪里?太后那里不成,她不擅长做人家的便宜儿子;祝和光那里也去不得,对付祝和光这样的女人,最需要懂得耐心;其他妃嫔那里更去不得,平日里她都不接近其他妃嫔,贸然拜访,非让人灌了酒按在床上不行。
只有御花园是寂寞帝王永恒的乐园。
天气也冷,雪早已经不下了,但气温持续走低,因此雪并未消融。
孙颜踩在雪地上,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像踩在厚厚的绒地毯上。
鸦青长廊,朱红宫墙,数枝嫣红腊梅垂下来压在孙颜头顶,她伸手去抓,却远远地看到园中另有一人,穿绛紫绣花斗篷,在梅花树下,这背影只消看一眼,孙颜就能认得他是谁。
立在一旁的施梦注意到孙颜,但孙颜示意她不要发出声响,施梦心领神会,带一众丫头退下,李福也识趣告退。
孙颜踮起脚尖上前,看到周景彰乌黑发髻上插了一支蝶形金步摇,那蝴蝶栩栩如生,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颤动翅膀,栩栩如生,像是与头顶的红梅遥相呼应。
周景彰专心地忙自己手上的活儿,连孙颜靠近都没有察觉。
他面前堆了两个一尺高的小雪人,一个身上围黄色布条在脑袋上别了一朵花瓣,一个围紫色布料,身上却插了树枝充作刀剑。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周景彰对着其中的一个雪人道,而后他转向另一个雪人,捏着嗓子,似乎在替她回答,“我从来都没在乎过你,你倒是自作多情起来。”
周景彰正专心致志模仿着,却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他仰头,正看到孙颜对他一笑,漫天的花瓣洒落扑面而来,轻柔得仿佛天仙将她的衣袖从人的脸上拂过,妖艳绮丽似乎无穷无尽。
孙颜只是不小心触动了这树,周景彰仰头看她,笑容像封印在冰面中一样,孙颜将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上,让冰面下的裂隙瞬间绵延千里。
“一个人在这里傻笑什么?”孙颜坐在他身边,看向两个小雪人,“我不知道皇上也会喜欢玩雪。”
周景彰的手落在额头上,趁孙颜不注意,将那一吻的余温收进掌心之中:“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像我想你一样想我。”
周景彰道:“没有,你这个人真的很擅长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骗人,”孙颜说,“心情不好吗?不然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
周景彰将落在孙颜肩头的花瓣用手指扫下来,而后将下巴搭在她肩上:“你与我命运相通,对你我也无须隐瞒。我好像真的变成一个女人了。”
孙颜问:“这话怎么说?”
周景彰道:“我无法控制自己像个女人一样行动,我会碎步走路,会翘起兰花指,也会因为失身于你而满脑子都是你,我不再是我自己,好像伴随着那个过程,把生命中的一部分献祭于你,我竭力遏制这样的想法,但它就是这样蹦出来。”
孙颜揽过他:“我们两个都是被上天捉弄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皮囊怎么变,无论你的言行举止怎么变,你就是你。怪我不该让你喝酒,我们之间发生了某种变化,但你依然可以做你自己,这并不矛盾。喜欢一个人,心里为她留一个地方,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可没说我心里有你。”周景彰抢白。
“我又没说你心里的是我,”孙颜道,“你自己承认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孙颜伶牙俐齿,周景彰说不过她,一跺脚,“我要回丽影殿。”
但孙颜不给他机会,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周景彰荡着两脚,要紧嘴唇:“丢死人了,你放我下去!”
孙颜偏不:“我乐意。”
周景彰自己挣扎半天,讨个没趣,便也不再强求,双手环住孙颜的脖子,靠在孙颜怀里,觉得好像是一件挺美好的事。
只是到了丽影殿,孙颜将人往床上一抛,叫周景彰疼得龇牙咧嘴:“你做什么?”
“说说吧,今天为什么不去找我。”孙颜倒先兴师问罪。
“我本来是要出门的,结果下床走两步发现身体凿过一样地疼,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床上挪到门口,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从门口爬回床上。幸好是朕,要是你,恐怕连这疼痛一刻都忍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