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班也上着,怎么你成绩就是上不去?”妈妈的语气严厉起来,在质问她。
朱菁答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天生智商不足,不如别人聪明。
妈妈看她还是这样一副没有长进的样子,失望地把水杯放回茶几上,声音又低下来,”北京你也别去了,要交好几千呢,别去浪费那个钱。”
听见这句判决,朱菁的心颤了颤,好像隔着胸腔看到鲜血在涌动,沿着肋骨滴在她的鞋上,听不见声音。
她是期待去北京的,因为这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不算很多的期待也是期待。但妈妈的话她也没法反驳,因为一个在校生不需要犯多大错误,只要成绩不好,就是原罪。
她手上拷着差生的枷锁,不重,但钝痛里藏着锋锐,伤人。
在精神恍惚中,她看见妈妈瞧了一眼她的脸色,不高兴地道,“你还有脸摆出这副丧气样,给谁看呢?”
朱菁听了,抬头就是一个笑。谁都不爱看别人一副丧气样,谁都爱看她笑。那她就笑。
她这个不合时宜的笑却把妈妈气得火冒三丈,抓起茶几上的水杯就朝她扔了过来。朱菁侧身避开,没被砸到。玻璃杯碎了一地,但里面的半杯水还是溅到了她身上。
她把手上的水珠在裤缝上蹭了蹭,擦干净,转身就走。
身后还有妈妈的喊声,“你有本事就别回来!自己考得差还有道理了……”
书房里正打电话的爸爸被这动静打断了工作,走出来劝和,随后接着就是父母争吵的声音……通通被朱菁屏蔽了,抛到身后。
青春期是什么?学校是什么?父母是什么?老师是什么?朋友又是什么?
朱菁看过很多文章和诗句,甚至是那些情节离奇的青春伤痛文学,都把十来岁的时光描写得张扬肆意、酣畅淋漓,但那些东西都离她很遥远。太远了,和她无缘。
她的青春,体会到的是成绩单要翻了页才找得到自己名字的滋味;是在比赛里获了奖,老师却问你是不是抄袭的滋味;是哪怕有了那么一点小成就,也不敢大方示于人前的滋味。
她的生活充斥着波澜不惊之下深藏的跗骨懦弱,还有那些无用亦无果的愤怒和窘迫,都潜伏着,也嘲笑着她的懦弱。
有时候她自己都瞧不起这份懦弱。
……
第二天到了班上,一连几节课朱菁都上得恍恍惚惚,无心听讲。
成绩单刚发下来,几乎是每科老师都就分数和排名做了些评比,朱菁的姓名被隐晦地提起,是老师不抱期待、没有感情的敲打和提醒,不同于顾晓宁和李雪玉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回荡在教室里。
在年少的时光里,她们都是上天的宠儿。
等到放学后,顾晓宁和李雪玉还在唉声叹气地说着自己这次马虎了,哪一科的考试时间不够用,哪一科没考好……拿着傲人的成绩,去攀比根本就不存在的粗心大意。
朱菁放空大脑听着,没了心思再像以往一样假惺惺地去附和两句“没有啊,不会吧”“你考得那么好”之类的话。她在食堂前就停下了,随口编了个理由溜了,饭也没吃就回了宿舍。
在书桌前呆呆坐了一会儿,她拿上装着风生衣服的袋子,直奔校外的补习班,在楼下等他。
衣服洗干净了以后她就带到了学校,只是一直还没机会还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见见他。
或许是因为他足够真实,是夜空里的骄阳,不屑于错位的伪装。
从六点半等到七点,学生们三三两两从朱菁身边经过,都上课去了,风生还是没有来。
她在补习班楼下找了个地方坐着,没等到人,但她今天也不想去上课。
装衣服的袋子铺在腿上,脸埋在袋子上,听见了楼上老师扩音器里的声音,是在点名。
“朱菁?朱菁?没来上课吗……现在的学生真是,成绩不行还自暴自弃……”
没有。朱菁的脸动了动,无声地回答着楼上的话,更像是在自我催眠。
她没有自暴自弃。
她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
她要上学校的课,还要上补习班的课,作业全都熬着夜做完,不会做的也要看很多遍解析,恨不能把题目都背下来……她真的努力过了,做题做到睡着,第二天起来又着凉感冒,下了课走到宿舍门前,听到室友在感叹她怎么那么拼,明明成绩也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