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点点头,若是让学生选,怕真的是没人会来了。熊喻没看见藏在她眼角的落寞,忙着去收拾自己觊觎好久的靠窗的下铺去了。
周一到周四的时候,安静能在诺大的寝室里听到熊喻开心的说话声,抛开离别的伤感,对于这种地广人稀的待遇熊喻是举双手欢迎的,没有人再排队抢厕所,也没有人会在半夜还不管不顾地放着电视,更没有那个游魂般的苗苗会在深夜一脚踹开小寝室的门挨个喊“起床尿尿”,她很默契地和安静各自使用着固定的卫生间,私人的口杯牙具洗面奶也放在自己对应的洗脸池边;她认为安静应该和她一样,对这一切都是欢喜的。
到了每个周五,熊喻返回那个有着父母可以让她撒娇的家后,安静都觉得自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涅槃,白天还好,只是到了晚上,她看着对面楼里围坐在一堆看电视的身影,或者是吵架拌嘴的声音,她都是羡慕的,哪怕能当个倾听者也是好的。
她想到曾经看过茨威格那篇《象棋的故事》,便是说的二战期间纳粹党人抓到关键人物,在历经审问拷打依然一无所获后,他们会停止一切动作,转而把囚犯投入一个只有自己的监牢中,除了从窗格里递进来的一日三餐,没有人应,没有人答,过不了多少日子,这人便会意志崩溃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该的不该的都说出来。
所以人是群居动物,哪怕挨得近了会两相生厌,但总强过自问自答的日子。
那段时间,安静给爸妈打电话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但长途的话费让她的电话卡余额迅速地缩水,她续买了两次后便不敢再这么踊跃地支持祖国的通讯发展了。
石宇时断时续地也会有电话来,他很欣喜地发现最近找安静一找一个准,而且每次几乎都是安静自己接起电话,“你都没有去自习了么?”有一次他终于觉得有点异样。
“我就在寝室里自习。”
“你们那F4不闹腾了?”
“兴许还闹着吧,不过没在这里了。她们搬去C大了。”
石宇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从前老占线的电话最近都一路通畅,和安静说话时听筒里也少了许多的背景声音,“那就剩你和熊喻了?”
“今天就剩我,熊喻回家了。”
仍然是轻松的语气,但石宇却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这种故作的轻松让他觉得压抑,还有一种久违的感觉缠绕了上来,像是无处可诉的孤独和恐惧。
他忽然记起妈妈刚离世后那段时光,若是爸爸晚回家或是带学生外出比赛的日子,他总是竖起膝头看着客厅里的钟一下下地摆到自己睡着。
他的声音一下便温柔了下来,“你一个人会不会怕?”
“怎么会怕?”虽说石宇一击即中,安静还是倔强地不承认,“一个人清静。”
“ 清静…..清静……”空了的客厅居然鬼魅般地有了回声,安静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话的尾音便带了一丝颤抖,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黑透的夜,愈发不敢回头,生怕背后有一双不知名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石宇心里了然,但安静皮薄,也不好直接戳穿了说,他顿了顿,把害怕的主语换成了自己:“不瞒你说,其实我挺怕的。”
“你怕什么?”安静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怕黑,也怕一个人的晚上。”石宇老着一张面皮说,“所以我从不看恐怖片。”
眼睛和根二这时正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碟,听到石宇为了追女孩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出口,脱下脚上的鞋作势要砸过去。
石宇显然认为话筒那边的人重要多了,索性背过身去,只把一个屁股对着他们,继续对着话筒娓娓道来。
安静没料到石宇居然不打自招,顿时有了种“战友”的感觉,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了。
“其实也不是太怕,就是晚上没人说话便胡思乱想起来,越想就越慌。”
“你们那么大一个寝室,一个人晚上确实单了些。找不到人来陪你么?”
“我没有找。安静有点心虚地说,“该被笑话了。”
石宇敛住了自己声音中的笑意,他尽量严肃地说到,“这种事确实不好说出口。对了,你们的电话有免提么?”
“有呢。”安静他们寝室的每样电器都自带大嗓门属性,电视,电话,连灯亮时镇流器的声音都特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