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感动而哽咽着说不出话,而是两人之间着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亚当斯一生都浸淫于联邦政坛,尤其在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时候,他能跟戚尘远谈论的只有自己那漫长的、奉献给了联邦政坛的一生。
而戚尘远是很不喜欢也不理解政治的,他沉溺于科学和艺术,穷尽一生探索的都是生命的真谛,对于亚当斯为之奉献一生的政治是没有任何倾听的欲望的。
即便是在两人关系最亲近的戚尘远童年时代,两人的交流也多是戚尘远告诉亚当斯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亚当斯宠溺地把戚尘远想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
不可否认,戚尘远对亚当斯这位宠溺自己长大的祖父感情很深,不惜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维护亚当斯,但他也确实没什么话要跟亚当斯交流的。
那段时间,反而是源晓竹跟这两个人的交流居多。
源晓竹毕业于联邦久负盛名的音乐学院,又被安全局精心培养过,音乐素养不在戚尘远之下,在戚尘远为源晓竹观察治疗的间隙,两人反而能就艺术方面的问题聊上一段时间。
在等待亚当斯寿终正寝的那段时间,源晓竹甚至和戚尘远外出过一次,开着飞梭到了离亚当斯住所几千里外的城市放风。
那天两人逛得有些晚了,到了饭点干脆就在路边找了个小摊解决晚饭。
戚尘远向来不在这种小摊上吃东西,但源晓竹被小摊上传来的食物香气勾起了馋虫,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美食。
最后的结果是源晓竹出钱包了场,摊主夫妇把正中央的一张桌子擦了又擦,戚尘远才勉强同意坐下来陪源晓竹吃小摊上的食物。
吃饭的间隙,一辆老式民用汽车从街上驶来,停在了小摊外面,摊主夫妇抹着眼泪上前,从车厢里出来的人七手八脚地抬着一副担架往里走,摊主夫妇一左一右跟在担架两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源晓竹眼角的余光扫过担架上的人,被那张扭曲变形已经分辨不出五官的脸惊了一下。
这样严重的病情为什么不送进医院治疗?抬回家来做什么,等死吗?
趁着摊主夫妇来上菜的时候,源晓竹问道:“刚才那是?”
“是我们女儿。”老板娘抹着眼泪说,“这附近有一个废弃的核辐射地区,小孩子不懂事,冒冒失失闯了进去,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为什么不送她去做基因手术呢?”源晓竹问,“这种核辐射导致的基因变异可以通过基因手术来治疗啊。”
源晓竹这话一出,原本低头在自己盘子里挑挑拣拣的戚尘远放下筷子,撑着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摊主夫妇也沉默下来,闭口不答。
“看我做什么?”源晓竹奇怪,“难道我说错了,这个病基因手术治不了吗?”
戚尘远略带嘲讽地轻笑一声,没有答话。
摊主夫妇搓着手,语气有些难堪地说:“基因手术可以治。但那么贵的手术,我们就算把全部身家拿出来,也不够做一次的啊。只能熬一天算一天了。唉。”摊主夫妇说着,唉声叹气地下去了。
源晓竹怔了一下,虽然她未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但幼年时期有福利院包揽衣食住行,被收养后,养父母也未曾在物质上亏待过她,她成年后又直接加入了安全局,一切花费都有安全局报销,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为钱操心过,所以她确实不知道一场基因手术的费用足以让那些本就不富裕的联邦家庭倾家荡产。
看着摊主夫妇的背影,源晓竹沉默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从戚尘远的角度,可以看见源晓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接通个人终端,然后对着那头吩咐着什么。
源晓竹把事情安排好后,拿了张名片给正在后厨忙碌的摊主夫妇:“明天这个人会来接你们女儿去做基因手术,费用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全部垫付了,不用你们出钱。”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件事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别人。”
摊主父母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感激涕零地接过源晓竹手中的名片,口中不住地道谢,还请源晓竹留一个联系方式,将来他们凑够了钱一定还给源晓竹。
“我的联系方式不方便留给别人。钱你们也不用还我。”源晓竹摆摆手拒绝了摊主夫妇还钱的提议,“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留着给你们女儿将来上学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