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梦断的效用,不仅失去了全身的武艺,还有那份好身子。如今的她连拿起一把徒有其表的装饰用剑都万般费力,削掉嬷嬷发丝的那一剑她已用出十分力气,此时手腕火辣辣地像是被人活活地拉扯撕裂着。
她不是没有受过伤,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早就让她伤痕累累,世人称道的那场取下犬戎首领头颅的战役里,她被一剑穿身,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可是那样穿骨的疼痛也敌不过此时手腕的剧痛,难以抵御的撕裂感,中间还阴柔地带着细针扎过的刺痛。
她肃杀的目光看向那个醉卧红鸾被的背影时变得柔和起来,灿烂地像是春日绽放的桃花,一朵一朵地飘落在眼帘中,将她惨白的脸色遮挡得干干净净。
身后“哐当”声迭起,似乎连带着重物跌落在地的响动,她终熬不过那股疼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而那道被她眷念的身影悄然转过身,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半点酒醉的模样。
在她倒地之前,他似乎听见她在轻声唤着:“阿瑀。”
第7章 第六回 晨起眷念
雁回低垂着头,身后跟着一干人等,默默地等候在屋外。她不动,谁人也不敢冒死去催屋里主子的起身。
帝都的初春总是这么乍暖还寒的,阳光透过庭院中树木的新芽折射进来,明明看似温暖,实则却还带着冬日的冷冽。
时辰快要到了。
她默然地收回注视的目光,心中暗自犹豫思量起来。主子新婚之夜,若是晚起也无可厚非,可今日一早还要去宣元殿给帝后谢恩,再不起身,怕就耽搁了那规定的时辰。
但这里毕竟是东宫,不是杜家,她纵使再着急也不能轻易动静,唯盼望主子能早点自行醒转,赶得上去宣元殿谢恩。
然而屋外人的焦急并没有影响到屋内沉睡之人,或者说假意沉睡之人。
杜云锦早已清醒,只是刚睁开双眼便有些微愣。她清楚的记得昨夜痛晕之前,明明是摔倒在地的,可今晨却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莫非是……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红色喜服,眸光里充满希翼与满足。她记忆里的少年,她想了足足有九年,才实现自己当年的誓言。若不是安静的屋子里,清晰地响动着那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还恍然若梦。
她的心里闪过一丝窃喜,小心翼翼地朝那个心跳声慢慢地移去。哪怕是丢了女子的矜持,她也想靠一靠那人温暖的怀抱。
“阿瑀,我终于回来了。你还记得我么?”
低低的自言自语,听进萧瑀的耳中还是闪过一丝波动。阿瑀,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他故去的母后总爱将他抱在怀里,迎着初春的日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唤他“瑀儿。”今日的母后也爱唤他为瑀儿,但那道称呼里已经沾惹很多的杂质,让他越听越心凉。而杜云锦的这声“阿瑀”似乎让他回到了过去,回到母后还未病逝的那段岁月,饱含真挚的深情。
不过……
萧瑀微微低头,看着塞进自己怀里的脑袋,他和她并不熟识,何来如此熟稔的称呼,况且是栖梧宫里的那位亲自选定的,不得不让他有些别的思虑。
没有人知道,那位在人前对他疼爱有加的小陈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不是那年偶然听到她的话语,或许他也和外人一样认定她对他的疼爱是出自真心的。
关于那日的一切,时至今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因从观澜殿放学过来的路上贪玩了雪,以至于染了风寒,连着发烧数日皆不见消退,而时为淑妃的小陈氏衣带不解地一直在他的床边照顾。
他记得那日窗外的树枝上还挂着冰霜,他昏昏沉沉地醒来,觉得口干舌燥,想找人要些水喝,却未料到听到屏风后压低声音的谈话。
“娘娘何必亲自守候在他的床边,亏了自己的身子可是划不来。”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自幼照顾他的乳母潘氏。
“娘娘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奴婢照顾就好。”这人是照顾他的大宫女谭玉秋。
小陈氏以姨母身份对失母的他多加照顾,和他宫里的人熟识也实属正常。对于潘氏和谭玉秋的劝说,萧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被捂得很热,身上出了不少的汗,又念着喝水之事便自行下床,脚步刚要转出屏风时,就听见小陈氏的话语声。
“本宫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