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公,有劳通传。”梁乃心虽然行事有些高调,但终归是分得清楚轻重的大家闺秀。她可以轻蔑怠慢其他宫人,唯独笑脸相迎的是这位一直跟随在萧瑀身边的郭厚生,东宫总管郭公公。
她既然笑脸以对,郭厚生自然也还以好颜色,轻声道:“请娘娘稍等。”
候在书房门外的小内侍垂首将房门为他打开,进门之时,他眼角的余光不出意外地看见院外停着的凤撵。还真是迫不及待了,连太子殿下都还没登基,她便将专属皇后使用的凤撵提前用上了。
“她来做什么?”
埋首在公文里的萧瑀,听闻郭厚生的通传,皱着眉抬起头,声音有些不悦地询问道。
“应该是想问殿下准信的。”郭厚生依旧恭敬地回着话,他的语气平铺直叙,仿佛是陈述今日的天气如何。但只有他才知道,他不过是借梁乃心来窥探萧瑀的内心。萧瑀的心里,究竟属意的人会是谁?
这才几日,她便坐不住了。萧瑀淡淡地笑了起来,“太子妃呢?”既然梁乃心都沉不住气了,那么杜云锦呢?她此刻又在做什么。那一日庆王被擒,他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就再也没见过杜云锦露面。
是不是他不去寻,她就赌气地不肯再露面?
“如玉回禀,太子妃娘娘已经搬回东宫,不过仍然日日在房中念经,也不让人进去伺候。”
萧瑀手中的奏折被他扔在桌上,发出一声响动。事到如今,他是越发不清楚杜云锦的想法,往昔杜云锦在他的面前就如同清澈见底的溪水,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猜测到她的心思,进而掌控引导她的行为。可是现在……她总是不肯露面,让他越来越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她每日都在做什么,她……有没有想起过他。
“今日的青果选得甚好,给她送一盘过去。”
萧瑀重新拿回奏折,他倒要看看,她能沉得住到几时!
“那梁良娣呢?”郭厚生没有忘记门外还有个虎视眈眈等候着的梁乃心,她身份不一般,如何打发自然要得到萧瑀的指示。
“告诉她,本殿今日公务繁重,待闲暇了些就派人去接她过来。”
“是。”郭厚生得了话,缓缓地退出房门外。
果然,梁乃心听闻萧瑀的这番话,先是有些不满,尔后却换上了灿烂的笑容。闲暇了便派人去接她,也没有提她今日的僭越,这还不算明示她心想事成还能是什么!有了萧瑀这番表态,她便不必再折腾自己,安静地等在东宫便是了。
梁乃心满面笑容地离开后,郭厚生才转身交代小内侍挑选一盘上好的青果送到东厢房去。他可没梁乃心那份乐观,他是旁观者看得最为清楚,当初梁乃心抛弃萧瑀在先,萧瑀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存了一份隔阂的,如今善待梁乃心不过是借助梁相的威望。而真正进入萧瑀心里的,怕还是只有东厢房日夜念经的那位,虽然也曾存了利用的心思,但萧瑀待她却真是极为不同的。便是与梁乃心关系最亲密时,他也不曾这样宠溺过一个女子。
郭厚生望着明朗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父皇的药都准备好了吗?”萧瑀瞧瞧窗外的日光,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这个时辰是萧沨服药的时辰,这些天都是萧瑀在旁伺候着的。
萧沨的病情日益加重,在庆王叛乱那日起已经陷入了昏迷,至今都未曾清醒过一次。御医院轮流驻守,日夜都守候在龙乾殿的偏殿中,在萧瑀的严令下无人敢流出关于萧沨的半点病情。因此,外界并不知晓萧沨已经昏迷,而是认为萧沨如今仍在病中,无法主事而已。这也是当初百里光怂恿庆王叛乱最有说服力的一个重要原因。一旦萧沨病故,萧瑀的太子之位便是坐实了,而萧玉礼再登上皇位也只能背负弑父杀兄的恶名。
“已经都备好了。”郭厚生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瑀的身后,两人朝龙乾殿的寝殿走去。
龙乾殿的院落里种着两株梨树,据说是第二任皇帝亲手种下的,春日里开花时总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谁的一身惨淡的白色素衣。此时已经过了春日,梨树生长得很好,茂密的枝叶将阳光遮挡住不少,带来少有的凉意。
萧沨依旧昏睡在床上,没有对外界的任何感观,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胸膛还昭示着他的生命还在继续,怕是真的就像一具死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