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雁回还试图阻止杜云锦,以已身挡在她的面前。杜云锦看了看她,虽没有言语,可眼里慑人的气势却是不输一二。最终还是雁回败下阵来,无声地退到杜云锦的身后。
主仆两人磨蹭的这一会儿,郭厚生便带着马夫,牵着一匹泛着金光的高头大马过来。
那样的毛色,见过一次就再难以忘怀。杜云锦一眼就瞧了出来,这匹马是产自西域的汗血宝马,千金不换,极为难求,没想到萧瑀竟然还能弄到。
萧瑀没有再等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拉起缰绳二话没说就朝厩外奔去。瞧他那番动作,杜云锦心中的热火也被重新点燃,熟练地上马追赶而去。
他走的路并未经过街道,而是从东宫后侧门穿出,越过人迹罕至的小巷,向北郊外去。杜云锦记得北郊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风景很是优美,是个跑马的好场地。
萧瑀从一开始就没有手下留情,几个转角处就将杜云锦远远地甩在看不见的后方。杜云锦又不是个会认输的,拉紧了缰绳,拍打着马儿朝他疾驰追去。
速度越快,就越颠簸。渐渐地,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强撑起来的身子已经开始忍受不了痛意,就算将牙咬得很紧也抵挡不住那一阵阵似针绵绵扎来的麻痛感。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放弃,她还没有将那个人挑下马来,还没有看到那个人认可的目光。她是杜云锦,是杜家女儿,是配得上他的姑娘。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是那般的熟悉。这样的御风而行,是她曾经的骄傲,她的枪法秉承父亲,她的骑术则是由卿若风亲自教习的。她甚至还记得,当初年幼的她害怕这些高出她几个头的大动物,每每看见在雪地里不断喷着白气,刨动着马蹄的它们,她就生出畏惧之心,害怕地躲在父亲的身后。
是卿若风这家伙,竟然将她从父亲的身后径自拎了出来,不过还算他有些良心,知道帮她找一匹小小的小矮马。那匹小矮马陪伴了她很多年,她经常坐在它的马背上,任由它晃晃悠悠地游走在月牙城外的戈壁上。
她一手拉着缰绳,一边扬着头唱着月牙城的民谣:“弯弯的月牙城,悠悠地在天边,阿哥牵着阿妹的手。高高的月牙城,弯弯地在天边,阿哥带着阿妹走……”尔后便是引来卿若风的一顿暴打,说她年纪尚幼就开始思春了。她哪里是思春,她只是学着月牙城的小姑娘一样唱歌而已。她摸着肿起来的后脑勺,气呼呼地连续一个月没理卿若风,就连他讨好地送来她最爱吃的点心,她还是没有原谅他。
再后来,父亲要进京述职,她因和卿若风赌气不愿意单独留在月牙城,就随父亲一同进了帝都。她就骑在她的小矮马身上,被萧瑀挑下马,成为她一辈子的耻辱,而小矮马也成为她无端发气的对象。
为了能让自己早日练就好的马术,她主动要求父亲为她换了匹高头大马,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阵风,一片云,一个令敌人胆战心惊的战将!
她很久都没有再想起那匹曾经陪伴了她很久的小矮马,还是卿若风找到她,她才看见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矮马。它竟在被她抛弃后就不再进食,孤零零地活在马厩里,每天都伸头朝外面望去。马夫说,它是在等她的到来。直至它死去的那日里,它也仍然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直望着她往昔来的方向,不肯闭眼,全身僵硬。
父亲怜惜小矮马的忠义,特地将它葬在城外的英雄墓里。她坐在高高的月牙城上,望着戈壁尽头慢慢下沉的夕阳,又唱起那首她曾骑在它身上时唱过的那首民谣。
歌声伴随着风,被送往很远的地方。她坐在城墙上,看着月亮缓缓地出现,仍然没有小矮马的身影。那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小矮马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小矮马你知道吗?我终于回到了帝都,我终于让那个人成为我的夫君,我终于有了和他比试的机会,但是我却再没有那个能力。
回应她的当然不是小矮马,是那萦绕在耳边的疾风。她骑的不是当年的小矮马,她也不再是当年的杜云锦。
凌二似乎察觉到她的无力,开始蹿腾起来,试图要将她甩下马。她夹紧马肚子,又紧紧地抱住它的脖子,惹来它更多的不满,前蹄忽然腾空扬起,终于将她甩落下来。
若是以前的杜云锦,肯定能追上去好好地收拾它一番,但现在的杜云锦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它矫健离去的身影,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