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我熬的!”萧少康却是十分骄傲,想他自幼就是君子远庖厨,没想到还真有天分,这么烧烧看起来也算不错。
“我现在不太饿,还是等会儿再吃吧。”在萧少康期盼的目光中,杜云锦缓缓地将手里的粥碗搁在一旁的桌上。她才从阎王殿外走了一圈,可不想又去逛一圈。
萧少康本是等待着她的奖赏,此刻见希望悉数落空,不由得懊恼起来,脱口而出:“阿兄,你为何不吃我辛苦熬的粥?莫非你是嫌弃我的厨艺,可再难吃我都为你熬了,旁人不会有这份心思的。”
熟悉的话语,仿佛还是在南疆的时刻,她扮作男装,与他一起率领着兵士们大战夷人。那时候,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从不曾反对过一句,默然地就随她上刀山下火海了。那个时候,她也曾中过一箭,却没有一丁点的害怕过,她知道她能撑得过去,因为在帝都里还有个人等着她回去。
她的脸色暗淡,萧少康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再强迫她喝粥。他将粥碗推开些,自己也坐到矮榻上,轻声言语起来:“其实我从来就不想唤你‘阿兄’,可是我更不想唤你‘长嫂’。”
杜云锦低垂着头,望着衣服上的纹饰,没有皇城里的精细,却透着一股别有风味的古朴。
“阿兄,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见面?”
第一次的见面,杜云锦随着萧少康的话语在记忆里寻觅着那日的时光。那是她第二次单独地面见皇后,因为“梦断”她对小陈氏有些说不出的恐惧,不是面对敌人的恐惧,而是害怕身为萧瑀母后的小陈氏不喜欢她,不喜欢她这个从边疆而来的粗鲁儿媳。她尽量小心翼翼地回话,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敬,可是在那样肃穆的场景里却多一丝的温情。还未长成男子的稚嫩少年,带着好奇地问道:“就是她?”
“母后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没有立场去阻止她,也阻止不了。她想利用长兄和七哥之间的暗斗,互相消弭实力,最后渔翁得力让我坐上那个位置。她是为我好,是想我日后可以活得自在些,不用像她一样整日都活得战战兢兢。可她并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我是否愿意坐上那个位置?长兄暗地喜欢着那个位置,七哥明里眼红着那个位置,他们都想坐上去,但我不喜欢。我见过父皇在孤寂的龙乾殿里批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奏折,对朝堂里的派系倾辄费尽心思,而后宫里那些女子为了帝宠不惜陷害彼此,她们是真心喜欢过我父皇的吗?那为什么我父皇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落寞呢?我不喜欢那样冷冰冰的宫墙,也不喜欢那种心累的生活,我喜欢的是可以放心呼吸,可以看病救人的生活,尤其是在你出现之后。”
萧少康的目光轻柔,落在杜云锦的脸上,满含深情。“你大概不知道,‘梦断’本是我无心之中制造出来的毒药,所以连我也没有解药。我只是将它束之高阁,却没想到它真的会被用在人的身上,那个人就是你。”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他一见她就向小陈氏确认,他确认的不是他的长嫂,而是被用下“梦断”的那个人。
“如果知道会有后面的事情,那我一定会在它被研制出来时就亲手毁了它。”萧少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神情却逐渐变得痛苦起来。“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不想我研制出来的药会被人用来害人,我是医者,我师父说过行医的人只能救人,而不能杀人或者害人。”
第89章 第六十三回 如此真相(下)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开始策划你的假死。”杜云锦平静地叙述过他即将要说的话,尔后忽然又笑了起来:“所以你后来所做的种种,只是为了弥补你内心的愧疚吗?”
“愧疚?”萧少康闻言苦笑,原来在她的心中,他对她的种种都只是愧疚么?如果只是愧疚,他何苦时时都关注着她,因她一次又一次地放弃自己的底线,从帝都到南疆,再到医仙谷,他总也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譬如这次收到她被褫夺封号软禁在北苑,他就带着苓丹、阿福赶到帝都,就怕她再出个什么事情,没想到他这次却是赶对了,若不是如此他岂能在萧瑀离开后马上就令阿福将她救起,否则她的这条性命定是送给阎王爷了。这些难道都只是“愧疚”二字能概括的么?
“如果可以,我倒也希望它真的只是愧疚。”若是只有愧疚,他就不会再为她的抗拒而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