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小姑娘虽然低着头,但是并没有崩溃大哭的迹象。旁边的刘兰芳倒有些激动的样子,学着刘定蹲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刘定没有管姐姐,又靠近一点,再接再厉地问苏幕,这次他想起了循序渐进,先是问:“你……怎么称呼?”
苏幕抬起头,强作镇定的样子:“我爹姓刘,我娘叫我珍珍。”顿顿,好像按压不住一般连珠炮似的问:“你是谁啊?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一指旁边的疯女人——现在知道她叫刘兰芳了——“你和她什么关系?我娘呢?我要找我娘!”说着,嘴唇一扁,泪眼盈盈,喉中发出压抑的气噎声。
刘定有些头大:“你是叫刘珍珍吧,这名字好。我看你已经懂事了,那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姐姐这儿,”指指自己的脑门,“不太清楚。她把你抱到这里,我事先也不知道。甚至她自身也是没什么恶意的——你了解么?”
苏幕听了,点点头,为自己刚才情绪失控而感到羞愧。虽然没有其他动作,但刘定从她投过来的眼神里感觉出来,她有几分亲近依赖的意思了。
刘定于是继续说:“你了解就好。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见苏幕怀疑地看向姐姐,他也同样不知道要怎么从清醒的姐姐身边带走她认定的孩子,送走这个孩子后又要怎么安抚她,但还是先画下大饼:“不用管她,你先说你家住何地,我自有办法。”
苏幕道:“我是被家里人带到这里来的,家人只道是来寻人……”说着便捂着脸泪如雨下。
刘定想起近来的情况。天下已定,战事稍歇,有功的将军们入朝领赏,士兵名册重整之后,消息也带到各地。他这几天常常在路边撞见吊丧的士兵的妻子,也有不知情况、拖儿带女来打探消息的,甚至还有经受不住打击殉情的。一听苏幕这么说,联想到时间,他不由猜测道:“你爹前些年是不是被征召了?”
苏幕很茫然的样子:“他是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小孩子哪里懂当兵打仗的事呢,自然只知道父亲不在身边了。刘定没有计较这个,“你娘这次是不是带你来找他的?”
苏幕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你娘暂居何地?我这就送你过去好不好?”
“我娘……”苏幕一时好像悲伤得说不出话,她视线投向远方,刘定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青山隐隐。
苏幕终于平静下来,“我娘两天前才带我来这里,还没落脚就听到了消息……从那以后她就不对劲了。我们原本借住在一户农家,来的时候她说没有路费了,要在这里给人家作一段时间的活才能回去。但今天她突然辞了,从那户人家家里搬出来,说要带着我去找爹……她走得快,我跟不上……眼一花,我就被这个疯……”她看了刘定一眼,“被这位夫人抱来了。”
刘定已经确定苏幕的娘就是那群要殉情的妇人里的一个了!听这情况说不定姐姐还救了这女孩——她娘这是要带着她一起上路啊。刘定脸色虽然没有大变,但是得知自己一跃由过错方登上道德高地,还是更加放松了。
他现在看这女孩,心里就没有负担了。
“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苏幕心念一动,“我舅舅待我很好,我嫂嫂家里和县衙有点关系,他好像知道……出发前他就拉着我娘说要照顾我的。我……他会来找我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念头。
“他现居何处啊?”
“商州……”
刘定沉吟起来,自言自语道:“离这有一段距离啊……”他无意中看到了姐姐,刘兰芳已经痴傻,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自从家里人把她扔在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现在满身龌龊,浑然不见一点从前的样子。瞟见她油腻的脑袋上的白发,刘定更想起她孩子已经被抱走了,将来……可怎么办呢?
于是思绪一转,目光转到苏幕身上:她也姓刘……姐姐去了孩子,她失了娘亲……这个舅舅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住的偏僻的话,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这孩子也是幸好遇到了我们……难道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