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命_作者:涧边琴(48)

2019-06-12 涧边琴

  形势迫人,形势总是迫人,总是诉说种种不可奈何,好像一说起形势,其他的都是空谈,都能放在一边。

  但惟其如此,她才更要援手!

  邹雨听罢,呼吸一窒。

  多年前也听过这道声音。

  艳阳天,杨柳边。她提着包袱冷冷地看着船渐行渐远,终于消失。连同那人最后的羁绊也不复存在。数数银子,只有几个碎银——谁叫她非要撑面子!

  怒火越烧越炽,她不敢停下。但是现实闯过来,冷冰冰的,怎么也烧不化。很快就落魄地不成样子,有人打了招呼,她找不到谋生之处。

  孙韶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很愕然。

  也不过就是和她借过几本书,通过零星的几封信,算得了什么,值得她花这么大代价得罪别人?

  也许这人是热血上头,心血来潮。等她知道压力了,又会赶我走了。

  何必牵连别人再闹一场呢?

  这人毕竟还是好意的,和那些人不一样。

  于是把种种利弊一一给她分析透彻,不想这人听了,只有一句话——“惟其如此,我才更要援手!”

  掷地有声。

  一声叹气,昨日重现一样。

  邹雨恍惚了许久,一言不发地向孙韶作了个揖,不管她错愕的样子,自己径自往外走。

  真好,她一直没变。

  邹雨还有个理由没有说出来:那孩子自己聪明透彻,她这样的人放到什么地方都能活的很好,何必你来替她担忧?这理由本来是预备做决胜武器来驳孙韶的。

  现在不必了。

  她回到已经是自己院子的住所,坐在桌前研墨,丫鬟要来帮忙,她挥挥手示意不用。

  清水渐渐转混,然后变黑,黑得再也洗不掉了,甚至能给碰到它的事物染上自己的色彩,使它们多年后墨痕犹存,这时,一缸墨水才算磨好。

  脑子里浮现出苏慕的人影。这孩子聪明太过,事事都要想,事事都要想得复杂,还非常会察言观色,度其今日在书房里的表现,别有用心简直写在脸上,简直就是展览!苏慕夸耀自己的智力,显示自己的智力,而据她所知,这样的人都不惧怕挑战或者困难,甚至于唯恐天下不乱,乃至于制造麻烦以显示自己的不凡,从而好划分天才与凡人的楚河汉界!

  邹雨继续磨墨。

  一圈又一圈,加水,又转换成左右移动,拉锯一样与砚台抗争。好墨水是来之不易的,这需要你精心照管产生它的砚台。每天毁弃之前的余墨,在手上把玩,放进水里“水养”。种种程序,日久天长。

  邹雨的砚台就保养的特别好,她是此道高手,自己的砚台没有一个不泛着淡淡的光泽,用这样的砚台,邹雨简直不怎么注意墨条了。

  现在研磨出来的墨水质量也好,乌黑透亮,凑近则香气袭人。

  墨条放好,提笔一蘸,笔走龙蛇。

  写完,吩咐侍女交给孙韶。侍女只以为这又是才女之间互传诗词的招数,打趣似的看邹雨一眼,大觉风雅的离去了。邹雨在原地想了一想,招来另一位侍女:“你也替我送个东西。”

  苏慕特将一张贵妃榻搬到树下,身边另置一几,摆着茶水点心。侍女也不要她们站在这里,教她们各自做各自的差事。苏慕捧着书,入神地读着。

  有一年没有看这些,即使记性好,种种文法不熟了也难以做出好文章。她现在可不能缺少这方面的才干,这是关键时期,成败就系于这一发上。这些天书不释手,她最需要一个好环境,她最缺时间。

  墙外一阵吵闹,典诗几个的声音此起彼伏,还在接近。苏慕心里十分不悦。

  她时间不多,今天上午也就格外卖力一点,不是问一答三,简直是问一答十!随便一个问题就要把所有靠的上边的说出来。孙韶的神情倒是很欣赏的,只是邹雨一直有些冷漠,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似的。偏偏她是孙韶的至交!偏偏孙韶是这样的书呆!书呆脑子都僵硬,看邹雨是个灵活聪明的,不要被她给说出什么来了。

  苏慕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也许本来还有一线希望,但邹雨人更晓事,她一说,肯定成不了!

  我要做些什么!

  都到了这一步,我一定要达成所愿!

  正焦急地转动着头脑,典诗这些丫头还这样制造噪音来打扰她,简直就是邹雨的帮凶!

  苏慕放下书,沉冷地看着典诗领着一个捧着盖着精致红绸布的托盘的丫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