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许多男生朋友,连带着有许多朋友的朋友,”她顿了顿,“我清楚珠玉的质地,但我不清楚路人的心思,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觊觎?会不会有人想弄碎它?毁掉它?”
“不敢问又想确认你的真实情况,当时我就只好联系老师问问。”
“……这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很抱歉。”
——“你妈也是为你好,可能用的方式不对,但你不能因此憎恶她,人总是要慢慢磨合的,不能完全不给人改进的机会。”
——“况且你的做法也伤害了她,想做大人,至少先在心态上成熟起来吧?”
爸爸的话犹在耳畔。
总是这样。
至亲至爱,总能轻易牵动她的神经,总能让一度以为流不出眼泪的她泪腺决堤。
她觉得很难过。
可笑她以受害者自居数月,从不愿意去深入地、全面地、换位思考一下。
还有什么会比相亲相爱的人无意之中互相伤害来得更令人难过?
如果她当时没有……
不,好在她今天来了,庆幸今天把话说开了。
林简低头看着朦胧的地面,额角是紧绷的,双唇却露出一抹轻松的浅笑。
左肩忽然搭上来一只手,宽而瘦,温热且有存在感。
颜喻拍拍她的肩,最终按在肩上不动。
没有过分的亲昵,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安慰劝哄,只默默站在身侧传递他的支持和鼓励。
不知何时静下来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偶尔响起的林简的抽气声和颜喻的抽纸声。
“鸿鹄好像不允许早恋?”林母的声音恢复如常,温和且亲切,用确认般的语气道,“之前家长会,有收到学校发的短信,重点强调了校纪问题……”
林简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尽量平稳地说:“嗯。是这样。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笑,“你的事,怎么能算我的麻烦?”
林简哽住,接不上话。
她继续说,“以前……你好像很不服我的管教,越管你,你越要跟我反着来,我想或许是我逼得太紧。以为远距离能调节一下我们近距离产生的冲突……后来看你乖巧懂事的样子,又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你长成中的重要环节。”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早慧的孩子,很难再为你操心去做点什么,你会把自己的路安排得明明白白,连升学都不需要我插手……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乐意之至。”
不能再让她顺着这话题说下去了!早知道就让颜喻回避了!林简在心里挠墙。
在方诚面前猝不及防落下眼泪就算了,好歹是个对她脾性的恩师,但在颜喻面前……啊啊啊她的形象!
林简装作无事发生过,用完人家的纸就一键删除了这段回忆,强行把话题拉回最初的轨道:“关于我早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母亲笑眼看她,说:“你想听我说什么?批评你?鼓励你?”
林简:“……”
她……其实也不确定具体想从母亲这边获取怎样的态度。
只是觉得颜喻付出得够多了,她该做点什么去回应他,然而并不想贸然回应,种种困阻也不能一举清扫,最简单的一步是打探家人立场,于是带着他来了。
如果母亲反对……
还没回答,又听她问起:“你的理想是什么?”
林简不假思索:“成为服装设计师——就像那晚说的。”
那晚当着她和方诚的面说的都是真心话。
母亲追问:“谈恋爱耽误你实现理想吗?”
林简想了想才答:“我不确定。”
毕竟没有恋爱史供她参考,未来又一切皆有可能,她只敢说:“我会尽量不让它耽误。”
瞥一眼颜喻,她目光炯炯地与母亲对视,“就像我说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也不会给我班主任添麻烦。”
她笑了一下,“其实不知怎么就走到今天了,也不知道能走多远,但我希望这段经历往后回想起来是阳光的、积极的,而不是充满后悔、自责和遗憾的,对此我会尽量……嗯,尽量,保持它该有的纯粹美好。”
一直默默充当背景板的颜喻终于有了发言机会,他沉声道:“我也是。不会走到被记过被停课的那一步。请阿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