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就是有戏了。
初晴笑得眉眼弯弯,雀跃着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副校长。
初晴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副校长名叫郑源,今年三十出头,人长得斯文,白面书生样儿,实际上是个笑面虎。
他的姓和“副校长”这个职位连在一起,有种莫明的喜感。
郑源不愿别人叫他郑校长,因为,“萃英的正校长只有一个”。
大家别无选择,只能叫他副校长。
郑源道:“老师,我刚才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听到初晴向您汇报祁天打人的事。”
王校长曾是郑源的初中语文老师,郑源就是在他影响下才想要当老师的,后来老王创办萃英中学的时候特地把郑源从公立学校挖过来当副校长。
郑源对他十分尊敬,视他为终身的师长。
王校长点了点头,示意郑源坐下。
郑源发现他没有因祁天打人而生气,心里有些纳闷:“老师,我发现您对祁天好像有偏爱。”
王校长微仰起头,想了想:“有吗?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循规蹈矩,所以对他这种始终坚持做自己、有点叛逆的孩子感到羡慕吧。”
“我这一生,可从来都没有随心所欲过啊。”他微微带着喟叹说道。
老校长的大脑门在晨光中发亮,眉毛却已变得稀疏,眼袋又大又重。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沉重,像是想起了某些遗憾的往事。
郑源不方便打听,又想开解他,便笑着说:“可是老师,您培养了一拔又一拔的学生,就连我,也是在您的影响下才立志要考师范。我们这些学生永远感激您。”
王校长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方才只是偶尔感叹一句,听他这么一说,立即眉开眼笑:“当年我教你们那个班可真是费了不少心,不过还好,你们这群小崽子有心,一直记得我。”
郑副校长虽然年过三十,但在老王头面前仍是个小崽子。
他又陪着说了几句话,然后话题重回祁天身上。
“老师,打人终究是错误的行为,如果不给祁天记过,恐怕会给其他同学一个不好的示范作用。”郑源严肃地说。
王校长微微一笑:“圆头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死板了些。”
“圆头”这个绰号还是老王给郑源起的,时隔二十几年再一次听到老师这么叫自己,郑源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春季的天气多变,刚才还是晴阳万里,厚重的云层不知什么飘了过来,遮住了日头,天光便从耀目的金变成了清冷的白。
王校长望着郑源的神情严肃而正经。
“祁天为什么会打人?是因为愤怒。他为什么会愤怒?是单纯因为看到女同学被人欺负吗?不,他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假恶丑而愤怒。”
“十八岁是成人的标志,小崽子们站在一道门槛前,面前的大门上写着成人的世界。可我们给他们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个世界美好吗?是有希望的吗?”
“如果一个孩子在即将成年之际,从门缝中窥看到的,是一个尔虞我诈、道德败坏、人性的阴暗表露无遗的世界,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以及社会的未来有信心?”
“打人固然不对,我不认同祁天的这种做法,但我理解他的愤怒,并且认为,他在这种愤怒驱使下所产生的冲动行为,我们可以给予一定程度的宽容。”
郑源怔怔地听着。恍惚间,眼前这个已步入老年的王校长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语文老师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这个他向来十分尊敬的师长,果然一点都没变。
*
初晴对两位校长之间的对谈一无所知,她回到班里的时候,早读已经开始了。
她的同桌却还没来。
初晴以为祁大少只是习惯性迟到,过一会儿就会来,没想到直到下午,祁天都没出现。
窗外阳光灿烂,教学楼外的老树上吊着串串禾雀花,翠白的花瓣被春阳染得金黄,卷拢的形状很像一只只聚在一起的禾雀。
初晴一手支头,另一只手熟练地转着一支圆珠笔,心不在焉地听老师讲课。
课室内回荡着的老师的声音于一瞬间显得无比遥远。
他出事了吗?
不然怎么会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