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物理学家_作者:钟花无艳(129)

  萧与时意外, 出于尊重还是及时澄清:“您多虑了,我提的要求和科尔没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哪怕你名下的基金会是手术实验的赞助方,你现在也没有立场阻止我。我更不会同意你单方面的决定!”

  费恩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萧与时深吸口气:“您不要动怒,我建议暂停手术是考虑全体病人的安危。科尔是个谨慎的人,他也会对我的决定表示理解。”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费恩打断,言语间充斥着反感,“你总是这样,明明只是个搞物理研究的晚辈,却三番四次干涉我在临床方面的主张。还有,你不要在我面前提科尔!科尔当年才华横溢,绝不逊色于你,可是你们一起做研究,你总把自己的署名放在第一,科尔放在第二。科尔从来没和你计较,甚至为了你劳累过度去世,你现在怎么能一边质疑科尔,一边说出他会理解你的鬼话?”

  当年科尔和萧与时的研究课题进入关键期,两人通宵达旦工作,不料科尔太疲惫哮喘发作,继而闭锁肺猝死。

  费恩本不想旧事重提,但萧与时一方面否认假体设计的合理性,一方面侮辱儿子的名誉,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继续控诉。

  “科尔去世后,你独占学术成果,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对他一丝一毫的怀念。稍后你获得普朗克奖章,发表的感谢词也是谢谢柏林大学,谢谢德意志,压根没提科尔。你真的把科尔当成好朋友吗?”

  “如果死去的人是你,我相信科尔一定会在公开场合缅怀你、尊重你,包括尊重你遗留于世的智慧结晶,而不是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朋友就反反复复怀疑你的能力!”

  话题完全跑偏。面对费恩在电话里连篇的质疑,萧与时开口,语气微有波动:“您误解了。我尊重科尔,视他为唯一的朋友。”

  “那就闭嘴。因为手术的推广及成功,我很快就要得到德意志医师联盟授予的奖章。你的普朗克奖不能分科尔一半,至少让我把这枚姗姗来迟的奖章保留给科尔吧。”

  费恩说完便怒气冲冲挂断电话。

  萧与时是通透的人,知道难以说服费恩,没有再拨。

  他叹口气,抬头看向沈如磐的病房,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

  *

  另一边,费恩即使撂了电话也依然气得不轻。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一直在发抖,不得不把杯子放下。

  他在电话里说的是气话也是实话。手术投入应用后一直平安无事,口碑极好,所以才能得到医学界的颁奖。

  他想不通,为什么萧与时一有问题就怀疑是设计缺陷?

  其实他下周就要退休,继续坚守临床的日子也不多,没想到临到最后关头发生如此不愉快的事。

  费恩重新磨了杯咖啡,将心情调整好,准备下午的问诊。办公室却闯入一位女性,没说几句竟然情绪失控大哭起来。

  她是德国芭蕾舞团的演员,曾经脊椎严重扭曲,一年前做了手术满意离开,而今突然回来哭哭闹闹,费恩被绕得云里雾里。

  但是当费恩翻阅对方带来的CT报告和病例,他大吃一惊。

  那是关于金属碎屑压迫脊椎神经的病史总结。

  里面详细叙述了患者追求极端柔软的舞蹈动作,导致体内的椎间盘假体崩裂,出现金属碎屑,继而引起右侧躯体神经功能麻痹。

  费恩惊呆了。

  对方大哭,甚至扬言说要通过法律手段起诉医院。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好不容易把对方劝到调解室休息,费恩忙乱地打开抽屉,翻找体外标本测试的报告。

  不应该。绝对不应该。

  测试严格模拟人的运动,将椎间盘假体分成前屈、后伸、左旋、右旋、左侧屈、右侧屈6个维度;又细致地加上右侧屈 前伸、右侧屈 后伸、左侧屈 前伸、左侧屈 后伸,共计10个维度;最后按照假体的前缘、后缘、外边缘、内边缘4个节点,检验10个维度在各个节点上的压力矩是否超出极限。

  费恩对测试结果深信不疑,然而当他翻阅第一轮体外测试报告,他注意到有段话是这么写的:“假体在左侧后屈、右侧后屈时的压力力矩,是左旋时的2.6倍,是右旋的1.3倍。”

  再翻阅第二份报告,同样的话却是:“假体在左侧后屈、右侧后屈时的压力力矩,是左旋时的26倍,是右旋的13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