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物理学家_作者:钟花无艳(80)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萧与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她耳畔:“你是不是想到了自己?”

  沈如磐轻轻嗯了声,又转开话题:“这些事说给你听也是让你劳神,我自己再想想。对了,你在挪威还好吗?”

  “挺好,明天是颁奖礼。”

  此时听筒里突然岔出别的声音,是口音浓郁的挪威语,似乎和萧与时热情寒暄。沈如磐愣了一下,等到听不见那些声音她才疑惑地问:“萧与时,你在哪?”

  “在市政厅,出席特别邀请的学术晚宴。”

  沈如磐错愕了。原来他说稍等,是因为临时离开晚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她回电?

  “那你赶紧回去吧。”她急急欲挂电话,他却语带笑意唤住她:“不急,反正都出来了。”

  他待人处事向来成熟稳重,现在却为了她的事改变作风,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顺从地嗯了声。

  “我一直想联系你,总是不得空。”他不急不缓倾诉行程,从欧洲暗物质实验室的参观交流,再到今天学术晚宴上和老前辈科学家们的分歧探讨,皆用简单易懂的语言和她讲了遍。

  最后他说,“老前辈们对前沿理论研究成果颇感兴趣,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要我作答,我有种被教授团围着做答辩的感觉,实在头疼。”

  “你会有头疼的时候?”

  “当然,我也是普通人。”

  本是自谦的话,从聪慧绝伦的他嘴里说出会有一种反差感。换做以前,沈如磐自然莞尔一笑,可是现在,她怔忡一瞬,忽然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不论他给旁人的第一印象有多么冷静疏离,他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需要衣食住行,也需要朋友和爱人,获得情感方面的慰籍。

  或许不远的将来,他会和他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娶妻生子,夫妻情笃,琴瑟和鸣。

  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到这里,沈如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猝不及防泡在酸水里,苦涩的滋味往上涌,堵得她难受。

  是啊,他是普通人,她何尝不是呢?她也有血有肉,她也需要朋友的安慰,偏偏有些事情发展得难以预料,为什么她会在最不自知的时候,恰恰对他动了心?

  不应该。

  不应该违背朋友间来往的原则,对他产生多余的好感。可笑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她还舍不得扔掉他送的花,这大概说明她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太难堪了。

  难堪得沈如磐都不知道如何淡化处理对他的感情。他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就能让她的情绪起伏波动,她还不可以表现出来,必须言笑晏晏假装正常。

  心里乱糟糟之际,她忽然听见他在电话那边问:“如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分心惦记着明天的比赛?”

  她回过神,喉咙发干勉强嗯一声。

  “我不了解运动员,也不知道运动员的极限在哪里,但如果娜塔莎的体能实在难以为继……”

  他没有说下去,她也懂得。

  话题沉重,两个人一时都未再说话。

  她这边是医院,气氛静滞,就连呼吸也微不可闻。而他那边虽然也算安静,但仍能远远地听见市政厅的动静,夹杂着笑谈声。

  就当静默无言的气氛还将持续下去时,他的声音响起,温和含蓄:“你不要沮丧。不论比赛结果如何,我之前承诺过的……”

  “萧与时——”她突然打断他。

  这声呼唤截然不同,她的语气生硬地扬起,无形中显出几分低落难过,仿佛接下来要坦言什么又强行收住。

  “怎么了?”他问。

  真心话如何能说?告诉他不要体贴备至,因为她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陷入其中?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这么回答。沈如磐也不会,她只能苦笑,换一种职业运动员的说辞骗过电话那头聪明绝顶的男人:“谢谢你的好意,但如果事事都找你解决,我这个挂名教练也太无能,一点应变能力都没有。”

  不等他说话,她又说:“好了,你回到晚宴上去吧。我集中精力想想比赛对策,有空再聊。”

  语罢,她不拖泥带水结束了通话。

  终于恢复成一个人的状态,沈如磐疲惫地用手揉了揉眉心。再看一眼时间,22点,离自由滑总决赛只有16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