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结束后,国民党也愈发腐败,无数官员贪图享乐,却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面对那些同行,洛书文总觉得他们小人得志的笑容特别不堪入目。为了改变这种现状,他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他一次一次地向上级反馈过意见,却不见任何成效。
“依我看,一味的反抗,还不如去真切地享受,不是吗?”女子呼出一口气,勾起了他的下巴。
“你懂什么!”洛书文怒火攻心,一把握住了女子的手腕,但听她吃痛地娇嗔一声,还是放了手。
那名女子姓童名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总有人说这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这二人也是两情相悦,家人也很支持这桩婚事。可惜这份感情生不逢时,抗日战争爆发,全国人民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他自然也顾不得感情之事,甚至和她都没有说声告别便奔向了战火之中。
后听得传言,什么童兰小姐大婚,嫁给了一个办工厂的洋人。他觉得扯,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加上工作忙,这件事就慢慢忘却了。
直到他看见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子依偎在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怀中时,他才反应过来。不是追悔莫及,只是心中莫名有些空荡荡的。
“你变了。”千言万语,也只汇成这短短的三个字。
“他不爱我。”童兰回得很干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也一样。”
“我喜欢的是之前的你。现在的你,不也和他们一样——为了金钱,利益,放弃了某些先前大家很珍视的东西吗?而你自己的堕落,怨不得我。”洛书文环视了一下四周,见附近没人,便拉她走入一房间:“把资料拿来。”
“喏。”童兰从外套里掏出来一份资料。
洛书文坐下,翻阅着资料,张了张嘴,喉咙却似乎被谁掐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她婚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知道了。
她现在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倚着一个富有的丈夫,她在当地也混得风生水起。可没有人知道,她的丈夫与她成婚不久就丢下她一个人在北平,也不知去哪里鬼混了。从那以后,她开始流连于烟花之地,虽说挣扎却也享受着。
其实洛书文一直都喜欢着她,但看着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便觉得……难过,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不看资料,走神了?”童兰俯下身,缓缓吐出一口烟。
洛书文这才注意到自己确然有许久未动了。他扶了扶眼镜,将目光继续落在资料上。
顿时,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他的眼帘。
“程山绘。”洛书文喃喃了一句,“开玩笑吧,他是剧院的人?”
洛书文将资料推到一旁,皱着眉沉思,却始终不愿相信纸张上的文字。在他的印象里,程山绘从来就不是迷恋歌舞,贪恋权色之人。
程山绘是自己曾经的战友。几年前,他和自己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分离。此后,程山绘仍然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他在报刊上发表过好几篇慷慨激昂的爱国文字,激励着世人,也激励着洛书文自己。
但自内战的炮火声打响,报刊上就失去了他的大名。
哪怕说抗日战争结束后,程山绘已经英勇牺牲,他也绝不相信那人竟也堕落到在剧院鬼混!
“嗯?”童兰瞥了那份资料一眼,突然,她的神色就变了。
“哟,这不是九老板吗?他的戏倒是不错,上周我还看了一场。”
九老板?戏?
洛书文被童兰的一席话说懵了。他沉默片刻,突然一拍桌子,高声道:“胡扯!”
“你认识他?”童兰挑眉,一副“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鄙夷模样。
“剧院的头牌九夕啊……”她见洛书文面无表情地瞪着她,便缓缓道,“多少达官贵人把钱砸在他身上,像个宝似的供着,不过事实上呢,他就是个富家子弟的玩物罢了……”
洛书文心中莫名一阵烦躁,“啪”地一声合上了资料。
何必戴着这幅面具和自己说话?
他承认,他是做了对不起童兰的事,可童兰却一直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婚后就一定要和自己对着干。似乎自己不希望她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就坚持成为那样的人。洛书文本以为童兰已经放下了过去的那些郁结,可她宁可放下她作为一个富家太太的矜持,到头来,还是不肯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