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冬曲_作者:落落离(43)

2019-06-11 落落离

  地下党?洛书文听到这三个字,心头一紧,急忙转头看去。

  程山绘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朝自己开枪,一瞬间,冰冷刺痛的感觉直击胸膛,甚至这种疼痛感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噬着心,啃着骨。可自己明明双臂已经近乎失去知觉,却仍是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本能地把在自己身前的苏忆歌往一旁狠狠一推。

  子弹几乎是瞬间没入了他的身体,伤口迸溅出的血花落在坑洼不平的石板小道上。

  他顿时失了力气,瞳孔收缩,腿一软,身体支撑不住地向后仰去。

  落在地面的瞬间,他突觉背部一阵钝痛,好似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撞裂了般,将他病弱的身体彻底碾碎。眼前仍是漆黑一片,飘荡着椎心泣血的哭声。

  倚在潮湿的地面,他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寒意。为了减缓痛苦,他只得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无力地喘息。

  不过勉强扭过头,发现躺在墙角的苏忆歌毫发未伤,程山绘心中也不免舒了一口气。

  但苏忆歌又怎会料到眼前的这番情形,一下子就慌了,头脑一片混乱,甚至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那位下属等不及洛书文发号施令,直接举起抢,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程山绘的后脑。

  “住手!”苏忆歌挣扎着爬起,惊恐,悲哀,愤怒,无数心绪一下子涌上心头。脚底污浊的水粘住自己的皮鞋,沉重得几乎迈不开步子。

  不行……不行!

  心脏跳得飞快。

  苏忆歌几乎是下意识般,从衣袋中摸出了一把原本用作防身的枪,而后颤颤巍巍地将其举起:“你敢对他开枪,那——那我也对你不客气!”

  “听到了吗?住手!”洛书文突然仰起头,朗声道。

  那位下属自然听令,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

  “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准告诉任何人。”洛书文一把夺过下属的枪,“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说罢,洛书文转头看向苏忆歌:“快带他走,我不送你了。”可他却已无力去思考:对方那张极为陌生的面孔,怎会是自己的下属?

  苏忆歌点点头,快步跑到程山绘面前,做了些简单的止血工作,随后,她背起已经近乎失去意识的他,艰难地,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杏年还在前面接应她,她不能前功尽弃。

  苏忆歌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走,眼前斑驳的阳光似在吟唱动听的歌谣,宛若提灯的引路人,要将她带往没有痛苦的仙境。

  可这一瞬,兀然两声清脆的枪响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眼前终究不是仙境,父亲的死亡,副团长的伤,宵玉的等待,还有凌杏年与凌季南二人的后续事务处理……等待她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那,这枪是……苏忆歌胆战心惊地回头,猛然瞥见了洛书文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刹那,她似乎有些懵了。

  洛书文痛苦地皱起眉,高举的手软绵绵地垂落下来。鲜血晕染了旧外套——他毫不留情地朝自己的左肩开了一枪。

  而他身旁的狱卒随着另一颗子弹的切入,“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洛书文扔掉了枪,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嘶……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

  靠着精妙的伪装,这次“越狱”还算成功,杏年也很顺利地接应到了二人。不过为了离开这个几乎与世隔绝之地,大家还是耗了很长时间。当他们基本上逃出集中营时,已经到半夜了。夜幕沉沉,路途遥远,人到底还是会疲惫的。

  踏入诊所的那一刹那,苏忆歌终于支撑不住了,双腿已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跪坐在地上,目光若失了神般,呆滞地凝望前方。

  杏年扶起了她,后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程先生那里,季南在想办法,他一定会没事的。”

  漫长的等待有时候也会逼疯一个人。已经过了九天,她成功帮凌季南与组织取得了联系,却仍然不被允许去探望程山绘。九天,似乎不长,她却觉得自己像在捱过一个冬天。

  但事实上,已入春了。初春时节,万物复苏,似在喋喋着无穷无尽的希望。窗前的枝丫冒出了新芽,燕子盘旋在万里无云的青空上,啼出喜悦的嘶鸣。

  苏忆歌捧着亲手做的父亲的牌位,伫立在和暖日光下发呆,大大小小的报刊铺满了桌子,却仍是崭新的模样,只有几本有被翻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