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你力气这么大,我直往后躲,这三个团子还是被你撞碎了。”
海月无奈地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团子,道:“碎了也能吃。不过赞普大人,您总这样半夜跑出来,万一东平城有急事可怎么办?”
“我都批了两天折子了,不眠不休的,还不能到你这里看一看?”
海月想起今晚同檀蒙的会面,又正色道:“王上,檀蒙修书来降,我邀她今夜来与我会面详谈。若王上愿意,可否与她一见?”
江央坚赞顺势捡了一只蒲团,盘腿坐在地上,道:“我不见。那女人据说会以魅色迷人心智,我并非是心志坚定的人,所以不见。”
海月无奈地扶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那王上就躲在我这里,等我与她谈完再来告知王上。”
他们正说着话,只听营帐外有人通传道:“将军,城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她手中有将军的亲笔信。”
海月应了一声:“将她带到城楼上,我在那儿见她。”
江央坚赞这会儿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道:
“海月,多加小心。那女人并非绝对的善类。”
海月点了点头,道:“赞普若在我这待得闷了,我便派人送赞普回城。”
江央坚赞闻言挑了挑眉,将高大的身子收成一团,缩在海月营帐的角落里道:“我并不占多大的地方,你莫赶我走。”
海月笑了笑,随手取了一件披风便走出了门。走出老远,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个小布包,她微微一笑,挑了一块酥皮丢进嘴里,一阵蜜意涌上心头,竟是这战火纷飞的年月里难得的快乐。
海月骑了一匹快马奔到城楼前,将缰绳交给侍从,独自一人上了城楼。
只见一个穿着斗篷的清瘦身影站在城楼边上,正对着远处西宁卫的城楼发呆。海月走上前去,站在她旁边看着远处。檀蒙见海月过来,看了她一眼,良久也没有说话。
海月则趁着她移开视线,仔细端详了片刻,确认是那一日的绿衣女子,便放下了心来。
“我以为王妃今日里,又要带两个傀儡随侍一旁。”
檀蒙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萎靡道:“带几个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论是几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将军英明。”
“我有多么英明,也还不是被王妃耍的团团乱转。”
檀蒙看着她,眼神里陡然充满了恳切:“长岭一役,想必将军心中的狠,也解了不少罢……西宁卫中净是妇孺老弱,求将军放他们一马。”
海月正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可她眼睛里逐渐升起滔天怒火,与几乎汹涌而出的悲愤混为一片,像汪洋大海一般深邃。
“你们在雁北屠杀的五千余人,何尝不是旁人的儿子,父亲和丈夫?究竟是谁,硬要挑起这场战争!?又究竟是谁,违背合约,背信弃义!?你想过西宁卫里的人,何曾想过天下?这被你们夫妻二人当成手中玩物的天下!”
檀蒙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在地上。
海月看她这一副模样,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沉默了半晌,她徐徐开口道:
“罢了。我终究做不到像你们这般心狠。若西宁卫全军缴械投降,我但可留他们一线生机。但是,你,我绝不能留。”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令人战栗。
檀蒙点了点头,伏地深深叩首。她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和一封信件,端端正正地摆在面前,道:“凭这封亲笔信,将军即可招降青海各地驻军。我胆小,请将军动手罢。”
海月将匕首和信件一同捡起,查看无误之后,却将匕首丢了出去。
檀蒙愣了片刻,只听海月道:“你的命,还会有旁的用处。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就不必再走了。来人,将王妃好生看押,不许侮辱打骂,每日照军中普通士卒给够吃食。”
两个士兵走上前来站在檀蒙身后,并不伸手碰她,只叫她自己往前走。
“将军!我有一个幼子,方才在襁褓之中......希望将军饶他一命,寄养于山野人家里即可……”
海月没有再理会她,兀自走下了城楼。
她把信揣进怀中,一路纵马疾驰回到营房。她脑子里空落落地,像木头人一般走了进去。
江央坚赞此时还坐在地上,头轻轻倚在床边,睡得正香。海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细细一看,江央坚赞眼睛下面蒙着一层淡淡的乌青,嘴唇也有些干裂,样子有些憔悴。但他睡得却极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