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有狐绥绥_作者:涅像完(198)

  阿谖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指并不纤细美丽,上面有着学剑留下的茧,“我学剑术的时候,博雅告诉我,杀人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人心的枷锁。”

  当手上握有利器,夺取他人性命时,才会发现原来人命如此脆弱,被法律规则束缚的心在瞬间解放,野兽脱笼而出,失去了对生命应有的敬畏。

  于是杀人和切菜砍瓜变得一样寻常,连一丝一毫自责也不会有。

  “这柄钥匙必须握在‘我’的手里。”阿谖说。

  如果对其他生灵,甚至同胞也可痛下杀手,那么人比野兽还不如。

  所以越是身负力量,越要身背枷锁。那柄钥匙不能为愤怒,为悲伤,为一切情绪所驱使,必须为自己所用。

  “你不觉得她可怜?”妖狐问。

  “她的确很可怜,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阿谖反问。

  “难道每个人都会因为受过伤害而去伤害他人吗?那些伤害或许是把她变成这样的原因,但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因为事实就是她恶贯满盈,应该受到制裁。”

  阿谖皱了下眉,“如果我体谅施暴者,那就是对受害者所受伤害的蔑视,因为有资格谈体谅的,只有受害者。”

  然而没有一个受害者还能说话了。

  那个女人却还可以对着大众诉说自己过往的痛苦,但即便换来千万句谅解,也没有丝毫效力。

  妖狐没由来地笑了一下,“世人可不都会这样想,悲惨的回忆人人都可幻想,而刀从没落在自己身上,凭什么要他们去对被伤害的人感同身受呢。”

  “没关系,我知道就可以了。”阿谖看着妖狐,“我会站出来,让被害者听到我的声音,让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错。”

  妖狐心头一颤,感到阿谖似乎话里有话。

  “这条路很难走。”他说。

  “路是人走出来的。”阿谖道,“而且这是我的路,凭什么要被别人左右。”

  妖狐看着阿谖,眨了眨眼。他忽然发现,阿谖有哪里改变了。原本孤魂野鬼一样,在两条路中间游荡的女孩,朝着一个从未有人去过的方向走去,而且每一步都落到实处,都从心所欲。

  而且他隐隐发觉,这种改变,是从阿谖找到原主的那一天,他推的那一下开始的。

  就好像是他推了她一把,让她远去了,而他还留在原地,彷徨着,彳亍着。

  此刻的阿谖就像一块被拂去尘埃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色彩,吸引着路过的旅人。

  而他本可以让这块宝石永远蒙尘。

  妖狐想起一门之隔的贺贸秀玄,虽然他藏得很仔细,不过还是被妖狐发现了些许端倪。

  那时他问贺贸秀玄是怎样认出阿谖的,贺贸秀玄坦然回答,“她是个很出色的阴阳师,策论十分优秀,我听师父提起过她,也在阴阳寮有过几面之缘。”

  虽然妖狐并不熟悉贺贸保宪,但就那只彪的态度来看,阴阳寮主应该是个蛇一样狡猾冷漠的人,这样的人会在弟子面前主动提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孩,还夸她“很出色”,“策论优秀”这种细节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种瞎话,妖狐是一万个不信。

  而且贺贸秀玄那天看着阿谖的神情,就像是被宝石吸引目光的人一样,眼里的光怎样都藏不住。

  那种目光妖狐太熟悉了,也正因为熟悉,让妖狐空前的,产生了危机感。

  想废掉贺贸秀玄并不难,他本身根本提不起妖狐的兴趣,但这个人的秉性却让妖狐莫名的不喜。

  和阿谖一样的,由内而外都温暖的人类,被爱意浸泡着成长,暖意自心底向外溢出,连绵不绝,随手就可将春风般的情感赠予陌生人。

  他们仿佛天作之合,天生就该站在同一条路上并肩前行。

  而妖狐和阿谖,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搭调极了。

  在阿谖受伤的时候,妖狐甚至没办法用妖力让她舒服一点,因为他从未学过帮助他人。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他总是用疼痛提醒自己铭记“债务”。

  他由内到外,都是冷冰冰的妖怪,注定要秉持弱肉强食的规则,独自活着,那天死了,便被野犬果腹。

  妖狐抬眼看阿谖,可是他想把宝石据为己有。

  脖颈上的血契忽然一阵发烫,妖狐从思绪里回来,没再对阿谖表态,没有讥讽,也没有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