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只是有一点后悔偏偏今天就莽撞地点醒了沈端砚这一切。
今晚下着这么大的雨,万一沈端砚真跑去开棺,这一路雨湿路滑的,说不定来回一趟就受了风寒。即便没有,这样的天气,再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他的心情也不会好。
而且今晚,怕是他不会回来了。
甘草想了想到:“既然姑娘睡不着,不如我起来掌了灯,姑娘先看会书再睡下?”
年清沅笑道:“罢了,我一会就睡了,不用这么麻烦。都已经梳洗了,再起来还要麻烦你折腾来折腾去的。”
听她拒绝,甘草这才不再坚持:“那这样我陪姑娘说说话吧,说不定说着说着姑娘就睡着了。”
年清沅侧卧在榻上,笑吟吟道:“你怎么还叫我姑娘,如今应该改成叫夫人了。”
甘草这才惊觉她刚才不知不觉已经叫错了很多句了,只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主仆二人才聊了几句,年清沅便渐渐地生出几分困意,眼看就要睡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有人杂乱的脚步声,也有丫鬟们的惊呼声。
“大人,您稍微等一等,夫人已经睡下了!”
“大人,您慢点走,让小的给您打着伞!”
“快去叫夫人起来!”
听声音似乎是沈端砚闯进院子了,年清沅赶紧从床榻上下来。
角落里的甘草也开始手忙脚乱地起床收拾 ,才刚套上衣服,门就被外面的人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口处站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因为屋内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但不用说,两人都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
院子里其余的人这时候也跟到了门口,灯笼在黑暗中摇晃着,照亮了沈端砚的身影。
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淋湿,整个人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沈端砚从其中一人手里拿过灯笼,声音有些压抑道:“你们都下去。”
光线晦暗,他的面容隐没其中,让年清沅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众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纷纷都退下了,就连原本在屋里的甘草也敛声屏气地裹着被子从旁边溜走了。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
沈端砚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向床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年清沅心里有些怂了,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看到她往被子里躲,沈端砚僵了一下,转身将灯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拉了圆凳坐在离床榻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尽可能让声音平稳道:“清沅。”
这一声轻唤,似是叹息。
年清沅轻轻地应了一声,正打算问他一句,有什么话要不要先换了衣服再说,却又听到沈端砚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说,我应当叫你一声阿七?”
她也僵住了,不过很快又放松下来,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叫什么都好。”
温七也好,年清沅也好,她们本来都是同一个人。
沈端砚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再次向年清沅走去。
他原本想在床边坐下,却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只好顿住脚步。
室内唯一的灯火黯淡,又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住,让两人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沈端砚的声音有些苦涩:“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反而让你因我而受尽委屈。”
明明心上人就近在咫尺,他却一再让两个人之间横亘着误会,直到今日,若不是清沅自己主动说出来,他还没能想到这一层上。
明明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出两人神态举止惊人的相似,明明又那么多次他都可以接近真相,结果他还是一再错过。若非清沅一再肯给他机会,只怕他们两人现在早已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然而从前和现在,他今生今世唯一放在心上过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敢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只能问道:“我负你良多,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吗?”
年清沅愣了一下。
她想到沈端砚会喜出望外,想到他或许会质问她为何不早早告诉他,她就是温七。却独独没有想到他一见面,反倒会心疼她曾经受到的苦与误会。
但其实,她运气一直还不错,也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一路更是有亲人、友人呵护,虽然吃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苦头,但是众生皆苦,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的人生永远是甜的呢。更何况,沈端砚并没有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