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华脸上表现新奇,似乎自己听错了一般,问:“公公,父皇只叫我进去?”
德公公笑说:“十公主快进去吧,莫让皇上等太久了。”
白文华看了看我,“呵”一声,带着微笑进去了。
我仍站住不动。
德公公叹气:“是老奴的错,又让小公主白跑一趟。”
“不关公公的事。”
德公公说:“小公主您的孝心老奴一定帮您传达,公主请回吧。”
我慢慢转身走下台阶。
德公公刚舒口气,没料到我旋即又返回来,身体便往下一跪。
德公公吓一大跳,忙要拉我起来,我直挺挺跪着,认真说:“烦请公公再进去通报一遍,白冷只想给父皇请个安。”
德公公苦了脸:“小公主您这是何苦呢,皇上总是会见您的,不急、不急。”
我说:“我不让公公为难,跪一会,我自己就回去。”
德公公心疼地说:“您前阵子才病好,地下又冷又硬,快起来吧。”
“公公不必为白冷担心,白冷习武多年,身体也比一般人好上些。”
我和德公公一跪一站,一时僵持了。
德公公看着我,摇摇头,长叹道:“皇上对您再有气有怒,可这些年都过去了,小公主您心里面也应该明白过来了才是。您好好儿的,这比您为皇上做什么都要好,皇上日夜为江山社稷操劳烦忧,以致积劳成疾,您又何必再让皇上为您多担一份心,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垂下头。
“十五妹这是做什么?”出来的白文华看见跪地上的我,一脸吃惊地问。
我不答。
白文华笑了:“十五妹别跪着了,天寒地冻的,万一跪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再说了,你就是一直在大殿外跪着,父皇就肯见你吗?”
德公公忙笑说:“十公主给皇上请完安了?成日的天气滴水成冰,可难得十公主有这份孝心,日日来请安。”
白文华微笑说:“这是做子女的本分,不如公公您辛苦,父皇连日身体欠安,还请公公您小心服侍。”
德公公躬身,不亢不卑说:“是、是,这也是老奴的本分。”
白文华看向我,“十五妹,不妨一起回去吧。”
我索性合上眼睛。
白文华脸色一僵,依然保持笑容不变:“十五妹未免也太不懂事了,父皇身体已经不好,做子女的应该想着如何为父皇分担烦忧,可你却在这里给父皇添堵。”
德公公笑说:“皇上此刻应该在里面批阅奏折,还是请十公主先回吧。”
白文华身姿摇摇摆摆地走了。
“唉。”德公公无奈说:“老奴再进去给您说一声吧。”
过不多时,德公公快步行出来,满面笑容,边扶起我手边说:“快快,随老奴进去,皇上愿意见您了。”
“多谢公公。”
内室香炉里燃着檀香,白烟袅绕。
父皇靠躺软榻上,腿上盖张虎皮,垂眼看着奏折。多日不见,仿佛多年不见,我还没长几岁,可他看起来几乎老了十岁。父皇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手露透骨,鬓发已全白。他衰老地太快了,竟让我感到惴惴不安,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做。
我行礼:“父皇。”
父皇抬起眼睛,他老了,可只有他的一对眼睛里展露出来的沉着、威严,却从来没有变化过。
“嗯。”父皇云淡风轻地应了我,目光始终没离开手中的折子,当他用朱笔批注完,跟另外叠一起的十几本一齐放好,德公公立即上前研磨,温声说:“皇上,待会老奴可得把折子全收下去了,今日就到这儿了,这可是太医千叮咛万嘱咐的。”
“朕知道了,看完这三本,剩下的你让他们弄去吧。”然后又对我说:“坐,一会便完了。”
“是。”我说。
皇上又对德公公说:“今天早晨张应兰来过?”
“是的,皇上。”
“他来什么事?”
“呃。”德公公说:“河安今年入冬来就闹了饥荒,张大人想来与您商议,是从国库拨款的好,还是从地方调运粮食救济的好。”
父皇听着,德公公马上有条不紊地接着说:“张大人的意向是从密、锡两地调粮,密、锡两地近三年风调雨顺,粮仓丰足,虽然两地皆距河安不算近,但好在运河通畅,运粮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