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被子蒙住耳朵,背对着床外叫:“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也不准告诉任何人!”
小梦也在门外,搓着小手,悻悻然认错:“小公主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摘花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全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所以我和白相与五天没见面。一天洗三次澡,直到我确定身上完全没了一丝一毫那股该死的香味,才肯踏出房门。
两个人终于正常相处。
夜晚在湖中央的凉亭听他抚琴。
今夜没有星光,湖面上的点点花灯代替了天上的繁星。
白相与随意拨弄了下琴弦,问我想听什么琴曲。
我说我不懂什么曲子,你弹什么我听什么。其实皇宫那个彩霞漫天的傍晚,那不知从哪处飘来的琴音我莫名想再听一次。但自从离开皇宫、离开云锦城后,日子越久,我和他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对往事绝口不提。
“叮-”
琴弦颤动,琴音起。
琴音叮咚,妙韵天成,高耸时如江河奔流入海,悠扬时如浅溪分石。
羽花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我支着下巴认真倾听。
他连续弹奏了好几首琴曲,都不是那天傍晚我所听过的那首琴曲。但也是今夜他亲手弹奏的这几首琴曲,让我相信了以往在皇宫里每个睡不安稳的深夜,从窗户飘进我寝宫里的琴音,是自他的宫殿处传来的。
第四首琴曲终了,白相与收手。余音缭绕亭子内。
两人开始漫无边际的东聊一句,西扯一句。说着说着,还扯到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白相与说他挺好奇我小时候出宫跟我师父学武,师徒俩是如何在深山老林里生存下去的。
我当然得捍卫我和师父的尊严,反驳他有些快乐是他无法体会的。
“嗯。”白相与语气平淡无奇,手指随性挑弄琴弦。
看他这个样子,无法体会的快乐大约体会不到也是无妨的,可我总算理解了师父为什么老是想和他吵架和打架。打是打不过了,这辈子都没可能打得他过了,可若是跟他吵赢一次,似乎真有意想不到的成就感啊。
好,既然你先提起小时候,有些事情我也再忍不住了,今夜非问个清楚不可,我说:“白相与,小时候在皇宫里我哪里得罪过你吗?你那么轻视我。”
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回答:“是,你确实得罪过我。”
我说:“胡说,小时候你分明是看不起我,我一见到你只有躲着走的份,哪里还敢得罪你?”
白相与本来一直垂头拨弄琴弦,发出断断续续的琴调,
“铮!”
陡然琴音尖锐如刀剑撞击,又蓦然被他修长的五指强行镇压下所有声音。亭子里恢复了安静。
白相与抬起头定定注视我,慢慢开口说道:“你觉得我小时候看不起你?”
我无惧他冷静而又深邃的眼神,说:“难道你想否认?”
白相与笑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入画,他凝视我的眼神也依然那么柔情似水,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我若是看不起你,那你以为你八岁那年高烧不退,是谁在你身边照顾你?”
“你什么意思?”我楞住,半响方才醒过神来,不由自主站起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他,失声叫道:“是你!难道我又认错人了!?”
各位看官,当年这桩公案,原该是以下如此。
深受皇帝宠爱的离妃过世后,小白冷的后宫地位自此一落千丈,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境地,与奶娘相依为命。奶娘虽百般照拂、爱怜年弱无依的小白冷,无奈奶娘年纪渐衰,力有不济,难免有看护不周的时候。一天白冷一个人跑出去玩,回来时身上湿淋淋的,脸色发白。奶娘大惊,连忙问她怎么弄了一身湿,小白冷低下了头,低声只说是自己贪玩不小心掉湖水里。小白冷一向乖巧安分,怎么会掉湖里面去了?奶娘还欲再问清楚,眼泪却先颗颗滚落下来,她强忍住满腔心酸凄凉,把小白冷抱回房换好干净衣服。说:“冷冷,以后哪里有危险,你就远远躲开啊,知不知道?”
小白冷不回答,只点了点头。
奶娘紧紧把小白冷搂抱怀中,哽咽说:“冷冷,小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深夜,小白冷发起高烧,身子滚烫,把奶娘给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