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全程的沈无心笑而不语,正要悄悄和慕容绣闹一闹,孟念心却站在了雅间门外,朝她行了个礼,才捧着礼盒入内。
他先和慕容绣一笑,才谦恭地对沈无心道,“沈姑娘,我师父命我来送上灯市门帖,邀您今夜共赏天街灯市。”
灯市门帖如其名,是邀约之物,在应天府樊楼,这多是男子邀请闺中女子所用。
在座的人都住在常州樊楼,自然有进入天街灯市的资格,孟珏此举似乎多此一举,更别说沈无心已经嫁人了。
但门外的正道们显然不这么想的,众人一听此言,似乎从中窥伺到盟主的立场般,各自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沈无心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一影响,眉头不自觉蹙起。
孟念心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留下门帖就走了。
那跑堂也是个懂看眼色的,方才和她们聊得投缘,此刻见了沈无心的表情,主动提出,“我与那房的人破熟,不若我替客官送回去?”
沈无心扯扯楚碧城袖子,他本还盯着那边视线收了回来,那一瞬的杀意收敛,看了跑堂一眼,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还道,“出了什么事报我名字。”
“好嘞。”跑堂捧着礼盒出了门,去对面敲门去了。
沈无心本还蹙着眉,楚碧城这么一折腾,她眉心舒展,反而继续笑着用朝食了。
若是换作以前,楚碧城绝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估计刚才孟念心来时便已没命回去了,至于那个跑堂,也会被他顺手解决。
楚碧城变了,他自己也明白。
他不再看对面的状况,垂眸看晃着脚丫吃早饭的小姑娘,她在他身边,让这变化来得安然,也让人变得强大。
不是以前那种冷清的强大,而是有了归属和所守所重的强大。
......虽如此,该吃的醋还是得吃的。
入夜,天街灯市从樊楼一路蜿蜒全城,当真“春满天街夜色酣,绮罗香结雾漫漫”,“宝骑骄嘶金騕褭,翠翘醉倚玉阑干。”
水上灯影如梦,正中的主楼顶端,人群拥挤,大家都在竞猜最贵的那盏灯谜,虽不抱希望,不过试过也是有沾过喜气的。
“这奖品是什么?”
“天岁簪啊,官人是外来的吧?本地人都知道。”
“这天岁簪有什么玄妙?让你们心向往之的。”
“哎呀,瞧您说的,好兆头,大家都向往嘛。”
“哎,你不知道,这天岁簪的灯谜都放灯市这么多年了,就没人猜对过。”
“哇,这么久了,那得积了多少福气?”
“嘿嘿,不然我们也不在这挤呀。”
“‘池里不见水,地上不见泥,唯有佳人孑立。’,出这谜面的也是个别致人。”
楚碧城本是被沈无心撺上来买花灯的,闻言在人群前停顿,随手写了个谜底,递给收纸条的小童,便提着灯下楼了。
没等他走过拐角,小童便抱着个鎏金紫檀木盒子追了过来,“客官,客官,等等!”
楚碧城闻声侧目,小童定睛看了眼他手中最普通的花灯,愣了一下,才递上鎏金紫檀木盒,“这是我们摊主给您的。”
木盒摊开,里头躺着的正是那支天岁簪。
楚碧城表情依旧,一点不意外,把天岁簪收入囊中,拾级而下,刚到一层,便有一锦袍的中年男子摇着纸扇等着他,“贤侄啊,我道是谁能猜出我的谜面,我就知道是你。”
楚碧城淡淡点头,“侯爷。”
碧落道人少时曾为了《洞若观火诀》和他一友人替他定了娃娃亲,那友人便是驻扎泉州的忠勇侯。
泉州离此不远,他入住樊楼时已有预感,这楼约莫是忠勇侯在这建造的,待见了谜面,便彻底确定了。
本来他不欲多事,但听到那群人的议论,思及楼下等着他的小姑娘,还是动了心。
这会见到忠勇侯雀跃的眼神,才有些后悔了。
楚碧城视线飘向人群,搜寻着沈无心的身影。
忠勇侯的热情只增不减,“我远看还以为认错了,没曾想真的是你,你小子可变了不少。”
他印象里的楚碧城还是当年奈何轩里那个不驯的少年,如大漠飞沙一般抓不住,终将在浩渺天地间无目的地飘散。
长大以后的楚碧城也不负他当初的预言,在江湖中肆意生杀,从心而为,无所牵挂,于是他也彻底打消了把女儿牵线给碧落老儿的徒弟这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