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更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是汗还是泪了。他没想到栗林常年不在上海,消息却比他还灵通!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多此一举了!
他起初只是想把事情大事化小,第一时间通过关系压住儿子肇事的情况,想以普通车祸的形式了结。
谁知道这个宝贝儿子,好死不死撞到了栗家的人,还是个大明星。一夜之间,全国最权威的媒体纷纷跟进,新闻铺天盖地,酒驾的消息现场就走漏出去,越传越歪,还套在了栗家身上。
无法,他只好上门求情补救。儿子这个罪,说重也重,要救却也能救。但是,必须得让栗家松口给个准话,不然他只能徒劳。
朱长更囫囵地抹了一把脸,诚恳道:“清者自清,警方通报案情,会还栗小姐和沈先生清白的。我们儿子犯的错,他自己会承担。我今天拉下老脸来,是请栗老板,看在往日交情上,高抬贵手!朱灿还年轻,应该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朱长更双手抱拳,几乎是以乞讨的方式在恳求。朱太太在旁边不住点头,以为可以增加求情的分量,场面心酸。
栗林轻笑一声,向他摆了摆手,说:“朱总这话错了。我的手根本不在上海,不在这件事上,何来高抬贵手这一说?”
朱长更的脸顿时僵住。朱太太又抽泣了起来。
谈话又陷入停滞。
栗坤有尴尬恐惧症。她忍不住出言相劝:“朱先生、朱太太,令公子应该伤得不轻吧,我看还是先把他医好再说,不然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呢?”
她说者无心,对方却听者有意。以为栗家铁了心要朱灿从重受罚。
朱长更要在出门前,把话讲清楚。
他心一横,对栗林道:“栗董,我们在上海,除了做实业,早年也在核心地段布置了不小的产业。最近上海地价涨疯了,好多人找我收购,四五十个亿,我都没舍得卖。如果小儿这次能过关,这些地,我直接送给栗董!”
栗林看了看眼前这个素来精明的男人,心中感叹。再厉害的强人,也有致命弱点。四五十亿,不是小数目,何况只是最基本的土地,在这之上可以操作发展的利润,就更客观了。
他给朱长更倒了一杯茶,略带讽刺地说:“老朱,你的儿子是你的命,我的女儿也是我的命。你不觉得,刚才的话,像是在劝我卖女儿吗?”
“她跟沈黎的大好人生才开始,就险些葬送在你儿子手里!她从三岁就开始学大提琴,四岁学钢琴,一个女孩家一手老茧,就是因为喜欢音乐!你知道她一手吉他弹得多漂亮吗?现在她手指骨折了!你却在想跟我做交易,你可曾有一刻想过我女儿以后会怎么样?你我认识多年,怎么?我很像是一个卖女儿的父亲吗?”越往后,栗林的语气越重,情绪越愤慨。
“我不是这个意思。栗董……”朱长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往日最能言善辩的他,今天好像说什么错什么。
也对,他本来就站在一个错的位置上,还指望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言论呢?
朱太太最后一次看向夏青,希望为人母亲的同理心,能够帮助她。
谁料夏青根本不看她,缓缓开口:“幸好潇儿跟小沈没出大事,你们先回去吧。出了昨天的事,想必都一夜没合眼,累坏了。”
栗林也觉得,这场谈话是时候终止了。
他站起身,跟朱长更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老朱,你知道你儿子的罪很重,只要我稍微用点力,就会葬送他一辈子,对吗?”
朱长更无言,他乏力地眨眨那双因为疲惫而难以聚焦的眼睛,不否认。
栗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问他最近怎么样般随意。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儿子的命,那对我没有好处。”
朱氏夫妇的脸上,瞬间染上喜色。
栗林继续道:“但是,我会阻止你,阻止你救他。”
朱太太看了看丈夫,还想说什么,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栗林说:“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有办法让他在酒驾、毒驾,撞死、撞伤那么多人命之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逍遥快活。但是,老朱,我会阻止你的。”
“你觉得你的孩子应该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那辆车里,死掉的两个年轻人,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他们没有机会了。连问都来不及问,就被你儿子剥夺了机会。”说到这里,栗林感到深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