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茅屋里,她缩在角落护着刚刚被母亲打出血痕的手臂,不肯让面前的少年上药。
少年从来就没有温柔可言,冷着脸抓过她的手,精准又利索的上药。
药草的冰凉之后,是渐渐地刺痛。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哭。”
她扬起小脑袋,声音软软的:“为什么呀?”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可是他总是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就连那个她在午夜梦回偷偷描摹过得地方,他好像也清楚得很。
“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即便被责罚千百遍,也不会有一次致命。但是在那些虚伪又浮华的地方,一次就足够死无葬身之地。你被打成这样还有力气撅着性子不肯上药,连奄奄一息都不算,有什么好哭的。”她是侯府庶女这件事情,在周恪面前并不是秘密。
这种话听得多了,她对那个不熟悉的地方充满了恐惧。
“周哥哥,侯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你又没去过。”
爱看书又寡言少语的小哥哥总是会在这时候给她投来一个冷冷的眼神:“你好像还挺好奇的。”
她背着手,眼神四处乱飞掩饰内心。
周哥哥收回目光,老神在在的翻了一页书:“从大户人家被打发下来的庶出孩子多了去了,不久前,邻村一个认祖归宗的庶出小姐,蹦蹦跳跳回去的,横着回来的。看你这么期待,趁早在后山寻一个你喜欢的位置,虽然不能选择喜欢的出身之地,但能自己选喜欢的长眠之地,很有意义是不是?”
她吓得抱住他的手臂瑟瑟发抖。
相处的七年,周恪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奚落她打击她吓唬她。这样十恶不赦的存在,早点走的远远地才好!
然而脚步停下的时候,孟云娴发现自己停在周恪哥哥的家门口。
这间被篱笆围绕的小屋,自昨日起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个总是吓得她不敢回家的人,自己倒是风风光光人五人六的被领回家了。
原来,他也是被大户人家发落下来的孩子。
孟云娴茫然了片刻,便鬼使神差的用泥巴捏了一个骨灰盒,一连三日都来等周恪被送回来的尸体!
最后,她没有等到悲惨归来的周恪,反而等到了侯府的车马。
父亲要让她回家了。
孟云娴忽然冲进了周恪的家里,将放在身上的一个小荷包放在桌上,对着空空的屋子大喊:“我要回府了!”
没人回应。
鼻子酸了起来。
她死死地忍着,又喊了一遍:“我真的要走了!”
她埋葬母亲的时候,给自己看了一个好位置,就在母亲的边上,这个秘密她写在了一块小破布上,放在一个小荷包里。
便是桌上这只。
仿佛是完成了什么盛大的仪式,做完这些,她无精打采的往回走。
侯府的人已经在等了。
半旧的马车前站着一个老嬷嬷,一个年轻的小丫头,还有一个相貌较好的年轻人。
老嬷嬷姓宋,是和小丫头香莲一起安排给这位新回府的庶出小姐近身伺候的。而另一个年轻人,是侯府管家李良的儿子,李护。
“二小姐。”李护生的高大修长,哪怕身上只穿着一身下人的棉布青灰直裰,也是清俊有礼的模样。他笑起来时若有清风,脸颊左侧还有一个酒窝若隐若现。这温润有礼的态度,让孟云娴多看了他一眼,李护微微垂眸:“二小姐请。”
宋嬷嬷和香莲和孟云娴一起上了马车,香莲将孟云娴的小包袱放在一边,笑着道:“二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从云县回燕城还有好些时候呢。”
不等孟云娴回府,宋嬷嬷已经冷冷的打断了香莲:“路途颠簸,要吃东西就等到了前头落脚的客栈坐下好好吃,照顾不周,小姐患了胃心痛你担待得起吗。”
年长的嬷嬷说话是更具威力,香莲立马低着头不敢说话。
孟云娴警惕的看了宋嬷嬷一眼,宋嬷嬷感觉到了她的眼神,放缓了语气:“二小姐请见谅,老奴是奉侯爷之命要好好照顾小姐您的,这一路上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孟云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温声温气的:“嬷嬷辛苦了。”
宋嬷嬷淡笑了一下,眼中并无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