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县城还有一个特别的称呼,叫做安息城。
因为它四面环山,风水先生勘测了不少的风水宝地,变成了阴宅的不二之选。
孟云娴不明所以的跟着田氏一起换上素白的衣裳,徒步登山。
“母亲,你大老远的带我来这里,不为省亲游玩,就为了穿的这样素雅来登山吗?”
田氏无奈一笑:“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着急了,放心吧,就快到了。”
孟云娴很快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坟堆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坟头前的墓碑上刻着一个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名字。
郑妙岚。
孟云娴猛地扭过头望向田氏:“母、母亲……这是何意?”
田氏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痛恨与疯癫。虽然她心里对郑妙岚的恨意没有一丝减少,但是对孟云娴的牵挂却是与日俱增的。
“你误会了。我这样恨她,又怎么会为她挖坟立碑呢。是有人告诉我,当年郑妙岚接到了接你回侯府的消息,竟无声无息的在家中悬梁自尽,而你归家之时,整个人都吓傻了,抱着她的尸身一个人呆了许久。若非他及时发现,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之后,他刚你一起火化了郑妙岚的尸体,又帮你一起埋葬了她的骨灰坛。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身不由己的离开了你。”
“他说,云娴是个极其记仇的孩子,有些事情哪怕再诚恳的说‘过去了’,实则早就扎根在心里,一辈子都忘不掉。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忘记养母郑氏,又怎么会不在意他的不辞而别呢?”
“所以你不辞而别,他权当是抵了当年他不辞而别的那一回,你们两人抵平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因为你一定会回来。”
孟云娴伸出手,轻轻地扫开墓碑上的枯叶,眼睛有些发涩。
“他的事情能抵了,但郑氏养母的事情,会在你心里永远也无法消磨。所以你一定会因为我这个母亲,因为侯府的其他人,借着离开再回来,做出一副坚强长大忘却前尘的模样来。这样的模样,才不会再让牵挂自己的担心。”
田氏走到孟云娴面前,轻轻握住她的双臂,声音有些颤抖:“可是云娴啊,我是你的母亲啊。”
她渐渐红了眼眶:“你不必因为我,因为阿茵,因为父亲而掩饰你心里的想法。坚强是做给外人看的,若是有委屈和伤心,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说,又要说给谁听呢?”
孟云娴捏着拳,低垂着眼眸,田氏看不清她的眼神。
“五殿下知道,在你的心里,永远都不可能断了和郑氏养母的羁绊,因为你就是这样的性子,哪怕你还记得她对你所有的好,也会在我们面前冷淡视之,装作不在意,又或是恨极了的样子,你只是不敢让我们知道,你并没有那么痛恨她。时至今日,郑氏的所作所为,真正伤的最深的,是你,所以你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矛盾。”
“你会骂她恨她,再不探望她一次,将她视作一个仇人。但或许多年之后,会因为此刻决绝的恨意而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来。所以五殿下将郑氏的骨灰移到了这里,也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他愿替你将想要去尽,又因为恨意与顾忌不愿去尽的孝道都尽了,当你为她做的足够多时,便在不会为了这所谓的养育之恩而煎熬伤心。”
田氏抹了抹眼泪,握住孟云娴的手,如起誓舨郑重:“云娴,我不恨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母亲能像我这样幸运,失而复得。我再没有什么遗憾了。母亲不需要你做出如今的样子来证明什么,母亲只希望你难受时会哭,开心时会笑。你已经回家了,再也不需要将在外头时候的样子拿来对着至亲。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们都能理解,你明白吗?”
“我对你的确有亏欠,可也有身为母亲的关心与担心。因着这些亏欠和关心,我不放心将你交给任何人。我怕他们不能真心真意的待你。可当你说出要与五殿下成亲之时,我心中竟是无比放心的。”
田氏抹去眼泪,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来:“云娴,母亲已经帮你把关,认下了这孩子,母亲放心把你交给他。”
孟云娴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又渐渐松开。
抬眸时,她黑白分明的眼眶里满是泪水,终是绷不住伸手抱住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