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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衍书到书坊时,已比平时晚了许多,一见他的身影,李管事就将他带入议事厅里。等在那里的,是孟氏父女。
孟老爷素来以闻翰堂是百年老店而自命不凡,对木容堂这样的后起之秀总是冷眼相待。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日轮到闻翰堂有求于人。他不得不亲自前来。只是一时还适应不了求人的角色,硬是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孟如嘉顾不得那么多,她迅速起身,率先说道:“昨日穆老板答应过,今日要给个准信的,不知道木容堂能否助我们渡过难关?”
“孟小姐请坐吧!今日我必会给你个答复,不如我们先坐下谈一谈。”穆衍书一副平常语气。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孟氏父女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坐着等穆衍书发话。
见两人都已稳稳坐在椅子上了,穆衍书才对身边人说道:“李管事,把册子拿给孟老板他们看看。”只见李管事向孟氏父女递上两本册子。两人不明所以,接到手中翻开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穆老板,你怎么会有这个?!”孟老板惊得合不上嘴,握着册子的手开始发抖。
等了一会,才听到穆衍书淡淡的声音道:“不止是我,恐怕全都城排的上号的书坊,都有这两本册子。”
孟老板闻言,彻底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孟如嘉扶着查看大受打击的父亲,又急又气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们闻翰堂的机密啊,怎么会……”
对孟氏父女的表现,穆衍书毫不意外,闻翰堂合作作者的信息与价码,都被人清清楚楚地记在册子上了,孟氏父女不着急才有鬼呢。
李管事替他回道:“孟小姐恐怕还不知道,这两日有好几拨人拿着同样的册子,到各家书坊兜售。我们还将信将疑,这会看来,这册子原来是真的。”
孟如嘉哽得说不出话来,书坊生意的重中之重,便是这些作者。每个笔名背后的人是谁,又值多少身价,皆是书坊最重要的商业机密。如今在他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竟被人全抖了出去,她的心底生出难以言喻的绝望。
“孟老板,恕我直言,闻翰堂眼下的这批货不管能否完成,都救不了闻翰堂了。”穆衍书沉声说道。
如今闻翰堂的商业机密都已露了个精光,就算此时其他书坊还有些顾忌,消不了几日,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闻翰堂的作者瓜分干净。而闻翰堂,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道理孟氏父女怎会不懂,孟老板此时空有一副躯壳,七魂六魄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孟如嘉眼带悲愤地怒问:“究竟是谁?要置我们闻翰堂于死地!”
难怪闻翰堂会落入今日的境地,孟氏父女到此时竟然还全无头绪,向他一个外人发问。不过他还是给出了提示:“泄露册子之人,孟小姐该自己在闻翰堂内部查找,不过此事恐怕还有幕后主使。”
孟如嘉先前急火攻心,眼下听了穆衍书的话,渐渐回过神来。自从闻翰堂与一樵斋合作以来,不少孟家的管事都与卓一朗走得颇近。恐怕其中就有人拿孟家的机密作为投名状,倒向了卓一朗。可有一点她想始终不通,“若是卓老板所为,他又何必将闻翰堂的机密卖给其他书坊?岂不是白白给自己找了麻烦。”
“这册子当然不能暗自吞下,否则就不打自招了。只有把水搅浑,才能光明正大的招募作者。”穆衍书眼瞳微缩,看到孟如嘉仍眼带疑惑,他补了一句:“论财力,恐怕没有哪家书坊比得过一樵斋了。”
孟如嘉咬了咬牙,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卓一朗借由与她的合作,轻而易举的撬走孟家所有资源,而她竟然蠢到引狼入室!她极力调整了下呼吸,才勉强能开口:“穆老板,事到如今,你看我们该……”
“如嘉……”孟老板虚弱地打断她,“你和李管事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穆老板说。”
孟如嘉一怔,她爹虽然面无血色,可眼神已清明许多,看来爹已经想好要说什么了。她犹豫地看了一眼穆衍书,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好在孟老板的示意下,随李管事出了屋子。
等房门彻底关上,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时,孟老板先是用力叹了口气,而后说道:“穆老板,以前若有得罪,还请你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