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安心思转了转,没说实情,唇角一勾满不在乎道:“是他先拒不投降,还掳走阿梨触了送的逆鳞,我不杀他只怕还会叫他生出许多事端来。”
“是你杀的忽可多?”
楚凌昭挑眉,眼底带了两分审视。
楚怀安被那审视刺了一下,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我,传回来的折子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
“朕有口谕在先,谨之却还亲手杀了他,可知这是抗旨不遵?”
楚凌昭的语气凌厉起来,御书房的温度陡然下降,叫人不寒而栗,楚凌熙立刻跪了下去:“皇兄,臣弟虽然没亲眼看见当时的情况,但谨之当日受了重伤,险些伤到心肺,想来当时的战况一定十分惊险,谨之杀了那位胡人大将,只怕也是迫不得已。”
“你懂什么!”
楚凌昭怒得呵斥了一句,抬手将桌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
“忽可多是忽鞑的亲儿子,是要继承王位的人,在胡人一族中极具声望,如今他死了,忽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胡人一族也必定会拼死为他报仇,此战已让远昭元气大伤,再打下去,你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楚凌熙张了张嘴,想再替楚怀安辩驳两句,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用这一个人的命,换多数人活下去,这样看起来似乎很划算。
但很多事却不能用划不划算去衡量。
“若是胡人还敢再犯,臣可以请命带兵迎敌,臣犯下的错,由臣担着。”楚怀安平静的说,楚凌昭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桌上一本奏折砸到楚怀安身上:“你他妈觉得自己这样很有担当是不是?”
楚凌昭难得爆了句粗口,这会儿御书房里也没有别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没什么好绷着的。
楚凌熙愣了一下,忙过去把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皇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你别生气。”
“怎么解决?你告诉朕怎么解决?”楚凌昭怒问,一脚蹬了椅子,眼睛气得发红:“让朕用自己的兄弟换忽鞑一个儿子吗?”
话音落下,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
楚凌熙看看楚凌昭又看看楚怀安,心底突然涌上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原以为在他们这一代,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会因为皇权谋夺而手足相残,可最后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楚怀安舔舔唇,有点想笑,楚凌昭刚刚吼的这一句话完全验证了他之前在漓州的猜想,楚凌昭确实动了要一命抵一命的念头。
胸腔漫起难受的酸楚,楚怀安却笑出声来,他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用我一个换成千上万条命,挺值的,没想到我这么纨绔的一个人,竟然还能名垂青史。”
“楚怀安,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楚凌昭抄起砚台狠狠地砸过去,楚怀安没躲,溅了一身的墨,额头也被砸出一个血洞,涓涓的涌出血来。
“谨之!”
楚凌熙喊了一声,忙冲过去帮楚怀安捂住伤口,楚凌昭也没想到他竟然不避不躲,看着不住涌出来的血,万丈的怒火消了一半,满腔的怒骂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去找太医给他包扎一下!”
楚凌昭沉声说,疲惫的坐下,发了一通火,脑仁都疼。
楚凌熙忙扶着楚怀安离开,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楚凌昭头也没抬,沉声命令:“出去,朕想一个人静静!”
那人顿了顿,听话的退出去,也没应是,楚凌昭猛地掀眸望去,果然看见安若裳端着一盅东西准备退出去。
“进来吧,我刚刚还以为是外面伺候的人。”
楚凌昭放软声音解释了一句,在安若裳面前,他鲜少用‘朕’,都是用的自称。
安若裳端着东西又进来,在桌案上腾出一小块儿地方,揭开盅盖:“御厨做的银耳莲子羹,清心静气的,已经放温了,陛下喝点吧。”
说完,她有条不紊的开始整理屋里的一片狼藉。
“一会儿让他们进来收拾就行。”楚凌昭说,安若裳把一沓奏折整齐堆放到桌上,走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按捏太阳穴。
“侯爷和王爷回京,陛下当高兴才是,怎么发了这样大的火?”
安若裳的手指纤细,按摩手法很好,力量适中,让楚凌昭心底鼓噪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谨之行事太张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