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大意便是推测当时的来龙去脉:
大家都不解世子为何对自己下手,王爷那边却偶然得到些消息。世子有一个叫司越的手下,那人出卖过主上,而后全家都无故身亡,本以为是刺客过河拆桥灭了门,但世子认为事有蹊跷,曾私下让心腹去探查过。后来才得知,司越竟亲手杀了他的妻女并自缢而亡。司越原本是忠心耿耿的手下,全因被一种幻药控制才出卖了情报,又在全然不知情的状况下杀了妻女,事后痛苦难当,便自我了断。
世子在养伤期间神思极不稳定,高烧多日,说了许多疯话,有精通毒理的大夫说,这定然是被什么药物影响过神智。王爷便推测,大抵是和司越有过相似的遭遇。只不过世子早有防范,中毒不深,再加上心性果决坚忍,必定是怕伤了身边人,便先一步对自己下手……也是因此,才没有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最后,信上特意说明了一句,那段时间世子一直处于半昏迷,喃喃有词,痛苦至极,大抵是陷在某种残忍的幻觉中,他们知道苏姑娘是世子心尖上的人,担心他心绪不稳,思量再三,还是打算等情况转好再行告知。只是他病情尚未稳定……就趁大家不注意跑回侯府找人了。
苏棠看到最后,几乎将信纸捏皱,想到他现在还好好在拂冬苑等自己,又陡然松开手,虚脱般跌坐在椅子上。
最后,苏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唐音和沈宁欢送走,一个人失魂落魄离开疏缘阁。
她第一时间回到了之前分别的地方,但房间四处都是空荡荡的,方重衣不在,问下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环顾周围,书桌上的画少了一幅,是自己前几天刚完成的,大约是被他拿走了。
离开拂冬苑,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又不知不觉来到方重衣的庭院,同样是冷冷清清,客厅无人,书房也无人。
书桌上有几本琴谱,几张宣纸,旁边摆了些零星的颜料,苏棠发现是自己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偷偷顺来的。宣纸上是七横八竖的线条,明黄色,群青色,两两画在一起对比,似乎在试探这些颜色的区别。
苏棠忽然想起以往在他身边做侍女的日子,白日里每到这个时辰,若他无事,多半是会留在书房里,有时候不知为何会把她也喊进来,但又不吩咐要做什么事,只是自己看书看谱子,把人晾在一边。
那时候的她总是心怀怨恨,值夜就够磨人了,白天还要扰她清静。
她把宣纸叠好,头枕双臂趴在上面。默默地想那人等会儿一定会回来。
第73章 月亮糖
暖炉静静飘着青烟, 书房内清寂异常, 她揣着这个模糊而坚定的念头昏昏沉沉睡着了。
“棠棠。”
混沌的意识里, 她隐约听到温厚嗓音轻唤自己的名字,方重衣的身影若即若离,仿佛在狂风暴雨里飘摇, 又像要跌进深渊里,苏棠害怕极了, 不顾一切扑上去, 想要抓住他的手。
手上拽到了柔软的衣料, 苏棠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地,从混乱的梦中逐渐清醒过来。
睁开眼, 看到的便是隽朗如画的眉目,漆黑而深凝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片刻不移。苏棠第一次没有移开视线躲避,也怔怔地看着他, 许久许久,仿佛要确认他的存在一般。
此刻的苏棠正被打横抱着,方重衣大概是看她在书桌上睡着了,想把她抱去矮榻上休息。
见她醒了, 他也没有放人下来。
苏棠神不守舍的, 直到身子沾上柔软的床榻,这才后知后觉, 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襟。
“你去哪儿了?”她抬起眼,轻声问。
“把那幅画装裱起来了, 怕你手冷。”方重衣平静说道。
苏棠沉默了片刻,此刻是冬天,室内都燃着暖炉,与外界温差大,她平日若要裱画都会特意去南面闲置的那间小书房,那里温度自然、没烧炭火,不会因为温差过大造成画心的起皱或皴裂。
当然,每去一次也挺冷的……手得冻僵。
她抱着软垫靠在榻上,想说王妃她们来过了,把事情都告诉她了,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场。
方重衣同样沉默不言,他想起苏棠睁眼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原本就灰蒙蒙的眸子更加黯淡。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感情,苏棠是抵触、甚至难以适从的。
“棠棠是不是……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