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信还是要送的。她觉得沈公子和唐音两人之间挺有意思,大抵是平常没能说出口的话,这次全写信里了,自己合该推波助澜一把。
沈府的位置她也向徐小哥打听清楚了,的确如唐音所言,离她家很近。不过这一来一回,起码又到傍晚才能回侯府,苏棠想起昨天晚上被方重衣刁难,认为还是不要顶风作案比较好,便早早返回。
行至别院外的小木桥,她不觉驻足,举目眺望。别院一年四季都有繁花盛开,堆雪般的花树与粉墙黛瓦相互辉映,檐廊曲折,落英缤纷。
她叹了口气,径直穿过小桥往梅林深处走。刚开春的时节,寒气还未退,呼啸的晚风颇有些寒意。她一路上走得急,出了些薄汗,又硬扛着穿过几道风口。
回到后院时撞见了吴婶,怎知再一开口打招呼,嗓音已经哑得不像话,几乎失声。
吴婶皱着眉使劲骂她:“要命,都成这样了。”说罢,就推推搡搡把人拽去厨房,给她煮姜汤。
戌时,昏沉的夜幕降临别院,走廊上依次亮起灯笼,朦胧的光映得湖面一片流光溢彩。
书房里,方重衣正在看一封文书。烛台上灯影微不可闻地摇晃,似有风拂过。
他目光不动,淡声道:“进来。”
隐蔽处有黑影一闪,韩蕴现身,无声无息走到世子身侧,恭谨地行礼。
“禀世子,梅林东边发现一封书信,属下打开看过,写的是些亲近的琐事,但没有署名,也不知是谁寄给谁的……”
世子身份隐蔽,因此别院最警惕有消息泄露。
方重衣闻言,淡淡抬眼,视线落在那张信纸上,目光慢慢沉了下去。
竟然是苏棠的字迹。
第26章 雪花糖
他缓缓地拿起信纸,一个字一个字颠来倒去,反复看了好几遍,面色越来越沉。
的确是琐碎小事,但字里行间可见彼此的亲密,姑娘家欲说还休的情愫几乎要溢出来。
韩蕴不知发生了什么,顶着压力小心翼翼试探问:“世子,彻查吗?”
气氛沉寂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沉冷的声音才道:“不用。”
方重衣提着袖子,开始一点点、专注地磨墨,目光幽深得没有一丝温度。
韩蕴看主上那脸色,不像磨墨,倒更像磨刀。
方重衣磨好了墨,又找了一模一样的空白信纸,仿着苏棠的字迹写了封回信。大意是,我被黑街的人坑骗,欠下一千两赌债,现在人被扣住了。我在京城孤苦伶仃,也只有你能帮忙,已经跟他们说了你家的住处。
一千两的巨债,自然没人能还得起。黑街素来以狠辣闻名于京城,还不上钱,直接断手断脚不带商量的。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读到这信都会吓得卷铺盖跑路。
至少,思路清奇的方重衣是这么想的。
“把信封好,哪里捡到的原封不动放回去。她丢了东西,自然会回头去找的。”
他把折好的信纸重新递给韩蕴,完全没注意到手下人的眼神跟看鬼一样。
*
苏棠喝了姜汤后,被吴婶喝令去床上休息,就抱着被子小睡了片刻。醒来时,见柴房已是漆黑一片,院外廊道灯火点点,便知误了值夜的时辰。她慌里慌张的,赶紧梳洗一番就往世子的庭院跑。
一走出后院,发现白天那封信竟遗落在路边,想也没想便捡了收拾起来。
她发了一身虚汗,脚上跟踩着棉花似的,一路迎着夜风赶到世子的主院。刚缓下脚步就觉得不太妙,眼前黑蒙蒙的看不清楚,脑袋像被铁锤一下下的敲,钝钝的痛,身上不停地出冷汗,寒风一吹,像有无数的针在毛孔里穿梭。
她强撑着推开门,正厅没人,便往书房走。一进房间便看见那人靠在一张躺椅上,背对着她,手里翻着一册闲书。
椅子那头传来冷淡的诘问:“你迟了,自己说怎么罚才好?”
苏棠没精力和他拌嘴,嗓子也疼得冒烟,说不出话,半天,才艰难地发出一声嗫嚅:“是我错了……”她和往常一样先泡茶,可手抖,茶壶茶盏都叮叮咚咚直晃悠。
椅背那边的人无动于衷,带着冷笑的声音又传来:“以为认个错便完事了?”
听到这话,苏棠茫然地回头看一眼,只见矮几上特地点了一盏灯,旁边放了尺高的一摞书,纸笔都是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