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更深一层的真相,展见星就默默掩藏了起来——母亲如今虽不再提了,但心中始终还是觉得她该寻个归宿的好,这一点矛盾无法调和,就不必说出来,徒增烦恼了。
**
秋果去的时候,朱成钧没说话。
秋果回来的时候,朱成钧还是没说话,抬了下眼扫过他,就继续摆弄着他那一只花瓶。
秋果丧着脸,试图寻点话来装点一下这趟行程,他刚开口:“爷——”
“闭嘴,摆饭。”
一个小内侍答应着去了。
秋果忙道:“爷,你还没用饭呢?”
朱成钧手指一动,扯下来一朵黄莹莹的腊梅花,他把这朵花揉在指尖,慢慢抬起头来,问他:“你吃了?”
秋果道:“徐婶子和展伴读包了饺子,我吃了一碗……”
他声音越来越小。
吃的时候只觉得怪香的,徐氏能开馒头铺供养展见星读书,手艺怎么会差,这会儿才觉着,好像不那么对劲。
朱成钧声音平平地问他:“吃饱了,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我、我走,我不在这碍爷的眼了!”秋果掩面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元德八年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看情侣也是这样,决裂完以后我开时间流逝都顺多了。
第115章
又一年春夏之交时, 瓦剌和鞑靼间的战事终于停了。
鞑靼一败涂地,首领被杀,精锐大减, 仅余的一些散兵游勇不得不向艰险的大漠深处逃去,作为胜利方的瓦剌毫不客气地接收了鞑靼抛下的大片地盘, 几乎将整个东蒙古统一。
这对国朝来说, 绝不是件好事。
皇帝去年拒绝武将们的请战时, 还有些人有不服之意, 但情势不可阻挡地推进到了这一步, 那些声音渐渐都消了下去,因为稍微有点战略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昔日盟友将变豺狼,边关从此压力大增了。
谈不上怕,太/祖、成祖两代英祖, 硬生生打下来的太平江山,多少回逐鞑虏于草原,但警惕之心不得不有, 毕竟彼虽异族,也有曾窃居中原政权令得生灵涂炭的时候。
江西。日渐炎炎的夏日里,展见星收拾起行装。
不知不觉, 她三年任期已满,要赴京城接受考满了, 地方官的升迁黜降,基本上就决定在这一关。
她这三年的行过事绩已经开写明白, 交到了抚州府里,知府核过后,交由布政使司,布政使司给出考语,再之后,上交至京城吏部考功司进行查考。
这种逐级考核从制度上来说非常严谨,每个地方官经过这么一遭,基本和扒了层皮差不多,而本人也不是就干坐在衙门里等着,还要亲自赴京,一谒天子,二进吏部,去过最后一关。
展见星心里约摸有些数,论政绩她不输谁,她比任何普通官员都更珍惜这个本不属于她的机会,论出身她就更不怵,满天下数数,以探花之身出任地方上一个区区县令的,只怕她是独一份。
但不论她多出色,这次应该都不能升回京里,原因正是后者——她怎么被贬出来的,现在这个因由还在,不过区区三年,皇帝不会肯放她回京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再指个远地叫她升去。
她不介意,人在官场,宦游本来难免。
晴日清早,她在属官相送下乘车往城门口去。
马车刚出城洞,外面一阵马蹄声响,十来骑高大英武的儿郎迎面而来,展见星掀帘看了一眼,一怔,钻出马车下去行礼。
外官不得私下与藩王交接,但如逢面,必须行礼,故意回避着论罪。
有这条规矩在,展见星这一年多虽绝迹于崇仁郡王府,朱成钧也不曾来县衙,但她并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偶然出门遇见时,她会停下拜见。
不说话的那个往往是朱成钧。
他也不是特意给她摆冷脸,就是……好像无话可说了。
相逢也如陌路。
头一两回时,展见星走过后发怔了好久。后来,她就习惯了,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就这样吧,多一个字,也不要说,也不要去想。
“下官见过郡王爷。”她走到道旁,拜下去。
这是如今的她和他,仅剩的一句话。
朱成钧骑在马上,仍是没说话,但是一时也没走开。
他本来就在高处,展见星又躬着身,更看不清他什么神色,过好一会之后,她腰都有点酸了,听见身前的得声起,朱成钧领着他那一队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