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守则_作者:溪畔茶(315)

2019-06-08 溪畔茶

  “这位大人,你真的认错人了,你站住,你——”他慌乱地拦着。

  展见星不得不站住,她不能和人有过近的身体接触。

  朱英榕茫然地仰着头,把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望着,他纵然聪慧,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振,你让开。”展见星冷声警告,“我为着殿下的颜面,不在此处与你多说。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应当有数。”

  木诚就是有数,他才要拦,但是皇城之中,他一个还没混出头的内侍怎么可能把正式官员怎么样,僵持片刻以后,他绝望地只能扭身跪趴到朱英榕的脚下:“殿下,奴婢求殿下救命——”

  砰。

  众人身后,窗户之内的那间值房里,曾被展见星仔细栓好的那扇门被人一脚踹开。

  踹门的侍卫迅速躬身让开。

  皇帝站在门口,威严微黑的面容透过窗扇,与那一片混乱相对。

  “都跟朕来!”

  第126章

  乾清宫。

  展见星是中过探花的人, 记性自然没有问题,她立在宝座下,从自尽的前大同知县李蔚之说起, 到崇仁赌坊案及冒氏等,说了足足一刻钟, 将木诚的来历交待得清楚明白。

  皇帝专注地听着, 中间偶尔扫过木诚一眼, 那目光已跟扫过一个死人差不多。

  木诚瘫跪在地上, 冷汗湿透了几层衣裳, 心头是满满的恐惧与不甘。

  “殿下——”

  他忍不住向一旁站立的朱英榕膝行了两步,朱英榕目光和他一触,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展见星叙说的那些事对他而言太陌生了,他没法和一向服侍他忠诚勤恳的木诚对起来,这让木诚这个人也变得陌生起来。

  木诚眼中显出绝望, 哀鸣般地又叫了一声:“殿下!”

  他这一声叫嚷得大了些,皇帝冷冷地扫他一眼,挥了挥手。立时有侍立的两个强壮内侍过来, 要拖他出去。

  “殿下,奴婢从前确实糊涂过,铸下大错, 但奴婢到殿下身边至今,可曾多说一句话, 蛊惑过殿下做过一点恶事?”

  皇帝眼皮底下,木诚不敢怎么挣扎, 只是一边被拖出去,一边抓紧时间向朱英榕求救。

  朱英榕与他悲切泛泪的眼睛对上,终于犹豫了一下,道:“慢着。”

  内侍看一眼皇帝,停下了手。

  朱英榕问:“你真的做了那些事吗?抢走家里仅剩的一点钱,害死了你的母亲与孩子?”

  木诚暂时得到了自由,但他的命仍如悬丝,随时可能断裂,他跪在坚硬的金砖上,汗出得更快,更急:“奴婢,奴婢——!”

  他哽咽住,说不下去般,而后忽然埋下/身去,把脑袋用力地撞在砖地上,砰、砰砰。

  “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该死,该死啊,死的为什么不是奴婢!呜呜——!”

  木诚是成年以后净的身,生理上仍保留了大半男人的特征,粗豪凄然的哭声并不动听,回荡在宫室之中,却更容易令人生出一种恻隐来。

  他不辩解,但得到的效果比辩解要好得多,朱英榕责备他道:“你现在后悔,当初为什么那样呢。刚才展大人认出你来,你还说他认错了人。”

  这是指责,但也是容许他说话了。

  木诚呜呜又哭了两声,才抹着泪抬头道:“皇上,殿下,奴婢那时真的不知道升哥儿病了,奴婢的妻子不愿意看见奴婢出门,常常拿孩子有恙说话,奴婢以为那次也——哪里知道会是真的。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后悔,悔得恨不得死了。”

  木诚砰砰地又开始磕头:“奴婢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后来,实在熬不得了,因此伤残了自身。奴婢改换名姓进了宫,是实在无颜再姓李,也无颜再见任何一个故人,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能过几年是几年,过不下去,安安静静地死了罢了。”

  “哪里想到会有缘法服侍殿下,殿下别见怪,奴婢说一句胆大包天的话,奴婢的升哥儿没了的时候,和殿下当时的岁数差不多,奴婢一看见殿下,就觉得是老天给了奴婢一个恕罪的机会,奴婢愿意把心肝都挖给殿下,只求殿下别误会奴婢,奴婢对殿下,绝无一丝半点不敬不轨之心——”

  朱英榕稚嫩的面上显出动容之色。

  “父皇,”他迟疑着,面向上首的皇帝道,“父皇把木诚拨给我以后,他确实没有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服侍我也比别人都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