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守则_作者:溪畔茶(331)

2019-06-08 溪畔茶

  “对,对。”

  当下便有性急的大臣要出去找人传话,有些乱糟糟的情形里,只见东边帘子一动,一个宫人走了出来。

  “皇上有命,令太子殿下,郡王爷与诸位老大人入内。”

  “皇上醒了?”

  “这可太好了!”

  众人都是一片欢喜,暂时顾不上人头不人头的了,忙忙都要进去,朱英榕冲在最前面:“父皇!”

  朱成钧悠悠地提着那个人头跟在后面,方学士一时都未反应过来,待越过暖阁走进里间,他一低头,忙哭笑不得道:“郡王爷,您这个——”

  怎么好提到重病的皇帝榻前呢!

  朱成钧才转了身,见到传话的内侍跟在侧边,就往他手里一塞:“你先拿着。”

  内侍魂飞魄散:“……!”

  不敢扔,骇得眉毛眼睛都移了地方。

  朱成钧不管他,转身径自继续走了。

  “老臣参见皇上。”

  “皇上——呜!”

  皇帝果然已经醒了,睡在枕上,眼睛半睁半闭着,大臣们挨挤着,到龙榻前跪下。

  “诸位卿家,受苦了。”

  皇帝虚弱的声音从床头处响了起来。

  “皇上——”方学士带头叩首,才说了两个字,就几乎哽咽,“臣愧不敢当,都是臣等之过,未能及时查知宁藩阴谋,令太子殿下身涉险境,若非崇仁郡王及时赶到,臣百死不能恕过!”

  “臣等有罪——”

  他身后的几个大臣一齐顿首请罪,乃至有当场激动至痛哭的。

  其中相当一部分情绪是出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发泄,整个朝堂的精力都集中在塞外与瓦剌的战事上,谁能想得到奇祸起于腹心,竟连一国太子都几乎失陷,这罪责之大情形之严重,尤胜于丢疆失土了。

  “唉,怪不得诸位爱卿,朕也有些疏忽了。都起来吧。”

  有了皇帝这一声,大臣们才陆续站了起来,但情绪不能一时收尽,有人还在抹着泪。

  一屋子不能自抑的充沛情感中,只有朱成钧不为所动,他站起来以后,就往原地一戳,他侧后方有六十来岁的闻尚书,见惯无数官场风云的老人家眼角都滚出两滴热泪,他连个表情都欠奉。

  这对比,忒鲜明了。

  偏他还站在前方,比他还前面的,只有朱英榕了,朱英榕那小小的身子又哪里挡得住他。

  皇帝将眼皮掀起,看了他一会。他不是先帝,没有那份仁心与闲情去真正关注宗藩,不过是觉得朱成钧可用,顺手的时候才用一用,没想到无心插柳,最终用出了这个擎天架海的效果。

  皇帝手指动了一动:“九郎,你往朕跟前来——坐下罢,朕这么看你费劲。”

  宫人搬了椅子来,朱成钧便在床前坐下。

  皇帝喘了口气,道:“朕一醒来,便听人说,外面已平定了?”

  朱成钧点了个头:“乱兵约在六七千人,能抓的抓了,抓不了的杀了。我分了几路人马,叫他们继续在京城里巡视,找一找漏网之鱼。”

  “好……很好,朕这一觉倒是睡得值。”皇帝无声地笑了笑。

  “你如何知道京里会出事?”

  这个问题其实早该问了,只是先前平叛要紧,皇帝在得知朱成钧只带了八百人进京以后,虽然嫌少,但也可断定他不是如宁藩一般起了反心,便立即放权,此时这一声问出来,也只是单纯地问一问。

  朱成钧回道:“我在江西留了点人。”

  他说得简短,不过皇帝思路迟缓而自然地替他补全了——宁藩不安分在瓦剌之先,朱成钧忽然被调回大同,他出于对宁藩的戒备,私下留个把人监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至于更细节的问题,比如怎么探听到宁藩如此机密的消息,皇帝就不至于去追究了。

  “原来如此,亏得你周全。”

  皇帝想说点别的什么,闻尚书挂念着那存疑的“宁王世子”,加上觉得皇帝的状态实在不详——皇帝看上去清醒,几句话说得也很明白,但他进来时细心地留意到了一旁太医们的表情,没有一点对终于将皇帝救醒的欣喜,而是个顶个的沉重。

  两者结合起来,他实在控制不住地去想到了那要命的四个字: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