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难地承认,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认清过许异。
朱成钧欣赏着她的表情,目光饶有兴趣,嘴上接着道:“因为只是顺带,他获准出发的时间离起事已经很近了,临川郡王以为,他就算说不服我,或者他本人就不可靠,对蓟州卫的行动也不会造成影响。”
当然,最终造没造成,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
展见星把思绪从那种一言难尽的心境里拔/出来,听见这番话,又有点疑问:“是有人在后面跟踪监视他吗?否则何不直扑京城报信?许兄虽然位卑,但兹事体大,朝廷不会不重视的。”
来大同,一则绕路,二则大同虽有重兵,朱成钧手里可没有,他本身就是被官府防范的一份子。
朱成钧道:“我哪懂他怎么想,大概你懂罢——他说那等于完全背弃了父亲,他不忍心。”
展见星恍然。她确实懂,许异选择向朝廷报信,经了官面,宁藩一定会知道,无论起事成功与否,将许异的真实身份抖落出来是不费劲的,许异自己忍辱负重报信有功,未必会受多少牵连,但地底下的许父就完了,再不认同许父的作为,对许异来说,他毕竟还是生身之父。
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许兄很不容易。”
秋果听到这一句,唏嘘赞同道:“可不是,许伴读是挺不容易,他赶到我们这时还来得及,心里高兴,就没直接报信,先和我们爷开了句玩笑——也怪许伴读自己,我看他是编胡话编惯了,管不住嘴。结果爷不吃他那套,把他倒吊在了树下,他吊了半天,人冻糊涂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等终于放下来,暖和了一会,他又说腿疼,我想我也没打他腿,他说是赶路赶的,裤子扒下来一看,那一片磨的烂的,差点就成了我。”
展见星没听懂:“啊?”
朱成钧想了想:“就是从有什么,变成没什么了。你记不记得,你骗过我的那个球。”
展见星:“……”
可能是年纪大了脸皮厚度自动见长,她没那么容易频繁地害羞了,她只是服气地想,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记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与你的每件事,每句话,我都记得。
第139章
言归正传, 许异那一天带来最重要的消息,是蓟州卫要在郊祀时起事。
叛乱真正发动时,出现了点误差, 因为蓟州卫原是冲着皇帝去的,没想到皇帝病体难支, 临时换成了朱英榕代祭, 叛军阵脚被打乱, 而后朱成钧及时赶到, 叛军连朱英榕也没能抓到手里, 还损失了己方最重要的主将宁王世子,后续的一系列计策,因此都未能实施出来——其中包括了许异带来的第二重消息,即宁藩从汪家探听出来的朱英榕身世秘闻。
想及那一日的混乱险急,展见星仍觉心惊, 她道:“所以,蓟州卫实则是预备弑君,事成以后, 再以此讯击破朝臣心防,改天换日?”
朱成钧道:“对。”
“王爷不信任许兄,早知这一点, 也未说出来。”
“说出来有什么用?”朱成钧反问。
展见星一愣后明白,这一局只能后发制人, 朱英榕即便事先知道,也无对策, 难道抢先一步向天下发明旨说“我就是我爹亲生的”?
那才是此地无银。
她再一想,脑中忽有灵光一闪:“王爷停留京中,之前领人日日巡街,其实就是在等待宁王这个后招出现吧?”
朱成钧未置可否。
展见星已确定了,她接下去道:“王爷料准宁藩若真知此事,必不会放弃,迟早会卷土重来。不过宁王世子意外授首,宁藩内部或有混乱,这个后招至今才来,而王爷张的网先等到了襄王——襄王欲踩王爷上位,内阁中有阁臣中计,参了王爷。”
然后,朱成钧就决定要走。
展见星想到此处,有点想叹气:“王爷一句都不解释。”
朱成钧道:“我为什么解释?一解释,我更不是个好人。”
他这句话不是赌气,捡在御史参他的时候解释,只能让朝臣怀疑:你早知道,为什么早不说?继而认为他心怀叵测。
“那王爷——”展见星想问他又何必隐瞒,但忽然醒悟:“王爷是想抓到宁藩安插传播的人,直接以谣言结案,尽量将此事大事化小吧?毕竟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