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两心相许,情缠恋深之时,忽然间,一片一片雪白之物从天而落,雪寂只觉自己袖中飞出一物去,随之便觉灵府间皆是一阵清明。雪寂携了疏影的手,抬头往空中望去。空中飘洒下来的,似是一片一片雪花,又似是一瓣一瓣梅花,肌肤触之生凉,口鼻遇之生香。
“雪。”疏影语声中的温暖之意似是要化了这漫天的雪。
“梅。”雪寂脸上的痴痴之色似要拥这无尽的落瓣入怀。
“哪里来的雪与梅?”疏影牵着雪寂的手,望着这琼雪白梅齐落的奇景,早已忘了神,许久才觉得疑惑。
“你是否还记得我那支冰玉笛?”雪寂唇角微动,清风撩池波一般,漾开一个轻柔的笑。
“自然记得。”疏影面上微红,微微娇嗔着悄悄用余光扫了雪寂一眼,心中只道,“却不是明知故问。”
雪寂将自己的一只袖子轻轻一甩,向疏影摇了摇头,意为袖中无一物。疏影知道雪寂所指,便是那支冰玉笛,当下奇道:“去哪儿啦?”说着,便拿着雪寂的衣袖瞧个不住。
雪寂被疏影凝神却又俏皮的模样逗得满面笑容,伸手朝空中一指。
疏影依此望去,只见那梅与雪似是从天之尽头而来,天无尽,它们便也无穷尽。清冷莹亮的雪辉与梅华,在疏影的心头不停闪动,疏影忽然以手击额,惊叹道:“这便是那冰玉笛所化?”
雪寂望着疏影,满目赞赏之色,点头道:“不错。”说着,目光悠悠,像是望着一个遥远而亲近的思恋之所,缓缓道,“那冰玉笛为我一魄所化。我自小便长在幻灵岛上,幻灵岛乃修灵之地。我灵力未纯未净,并不能取己魄幻化成境,是以姑姑将我之一魄炼成外物,助我臻于幻化之境。合境乃灵境之第一境,修此境者,为初修者,欲要达此境,须得外力相助。我在岛上潜心修行数百年,却始终未得其门。姑姑疑与我有缘之人并不在岛上,是以嘱我出岛。却不想,竟是你。”雪寂紧紧握着疏影的手,目中皆是满足与欣喜之色,他此时不止寻得有缘人,完成姑姑嘱托,且此有缘人竟是自己的意中人,却又是意外难言之喜。他将先前不便相告之言尽数吐出,只觉得能与疏影这般不避不讳,心中更是畅快无碍,甘美无比。
“可别引了别人来。”疏影见这雪花梅瓣虽只是在此处,却也未必不会有人遥遥望见,到时却不知该如何向人解释,她一向不愿多与他人来往,在木石岛上居了这几百年,亲近之人也不过枯藤婆婆与紫英。姑姑以外,他亦从未在意过他人如何看待自己,此时心中却竟然亦慌张起来,一想到万一让人瞧见了她与雪寂的这般情状,就羞得只想躲起来。
“你且放心。”雪寂见疏影满面羞容,便知她心中所想,当下温言微笑道,“此处乃我之一魄,借你一魄念所化,除了你我,无人可见,无人可至。”
疏影一念思及之前的情状,心知此合境便是她与雪寂两心相许所成,举目一望,见此纯净之境便是两心写照,心中如何不是喜不自胜?却又如何不是羞难自抑?当下便只顾望着那梅雪之景,混当做没细听雪寂所言,心中却着实感激雪寂怕羞臊了她,未曾细细明言。
雪寂此时虽与疏影无甚隔阂,却正如她所想,再不愿为了一尽心中之言,却让她难堪的。师父所说的有缘人,未必牵连男女情爱,但有与自己真心相知之人,或亦可助自己成境。却不想自己所遇竟是与自己相知相许之人,那便是两心再无旁骛,共结同心。想到此处,雪寂只觉得自己掌中微微出汗,却也分不清是自己心潮翻涌,还是疏影心中难静。他便不多言,只抬头望天,与疏影一起,默默守着身畔这雪帐梅庐,望着这雪,便是望着两心之纯净,闻着这梅,便是嗅着两心之馨香,他心下满足,唯愿时间驻留,只觉再无他求。
“我该回去了。”疏影的语声中尽是恋恋不舍之意。
“好。”雪寂听疏影似只是在问询,他若相留,她应不会走的,只是他怕妨了疏影清誉,心中虽不舍,却还是不敢只顾己意。
雪寂一手伸向天空,暗道:“收!”雪花与梅瓣辉映出的莹亮洁白之色,瞬时便全拢到了一处,凝聚成了一支白玉似的笛子,缓缓落到了雪寂手中,雪寂轻轻一送,那笛子便入了他的衣袖。
“那我走啦。”疏影虽这样说,却并没有放开雪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