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疏影脑中默默念着这句诗,不自觉幽幽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云锦的语声在石洞之畔响起。
疏影听他语声中尽是关切之意,且带着些焦急,心中的哀意便似那遇着春风的寒冰,一下子融为暖流,她的眼中盈盈含着两注热泪,不自觉便柔声道:“殿下,快进来!”
疏影忽然觉得自己的语声宛如青苇滞住的和风,温柔里带着些哽咽,脸上立时便是羞红一片,慌乱中低了头摆弄起手边的帕子,一时间又记起这帕子正是云锦所赠,脑中流水一样接连涌过的便是与这帕子相连相关的画面,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烫,头更是重得抬不起来。疏影忽见云锦已在面前,只怕自己这般神色要叫他误会,这样担心忧虑着,脸上的红便更是退不下去,她情急之下,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指缝隙中却见云锦正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己,她虽能依稀望见他的眸子,却觉他脸上的神色融于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当下心中一动道:“他必然也是望不见我的面色的。”于是,一口长气悄悄吁出,她同时将两只手从脸颊上收了下来,只觉得热气立褪,脸上身上皆是涔涔汗淋,忽然便有一阵凉气袭来。
“啊嚏!”疏影心中疑惑着,也不知道这凉气多半是起自自己身上,还是因那偶然一抬头间,惊见云锦望着自己的目光,竟同白日里无异。
“他竟仿佛看得见!”疏影心中又惊又疑,又想望向云锦的双目,又不敢再抬头。云锦却早已经抢了过来,道:“小心着凉!”不由分说,便已经扶着疏影躺下。疏影躺在暖烘烘的被窝之中,只觉得冰冷的双臂像是一下子近了暖炉,又见云锦细心地将她肩膀之处的被子掖好,身心皆是如拂春柳,好一番温柔惬意,惊心之意渐去,便仍旧往云锦的双眸望去,只觉得黑漆漆的眸子里像是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正凝视间,却觉得云锦的双眸也朝她望来,疏影心下一惊,飞快地将目光移往别处,心中暗暗惊道:“却怎么竟真似……”一念还未思毕,却听见云锦一声轻笑,道:“终还是逃不过你的眼去!”
疏影听云锦的话语里,有三分欢欣,三分得意,倒是有四分赞叹。她听那赞叹似是为了自己,他所言又似与自己所疑向合,便仍旧拿眼睛朝他望去。
云锦将一双眼睛朝疏影凑近些,仿佛飞蝶动翅一般扑动了几下眼皮子,疏影只觉得他的眸子一下子精光四射,似是流溢着七彩云霞的黑宝石。那云霞之光,璀璨无伦,映照得整个石洞都仿佛布满了流霞一般,灿灿生辉。
“这是……”疏影已经目瞪口呆,一张微有些苍白的面上,辉照着万千色彩与光辉,仿佛白雪映朝霞一般,俱收万古清新之气与千秋娇艳之色,又仿佛白云入百花一般,共藏旻穹轻柔之态与水陆鲜妍之姿。云霞之色虽然灿烂,却并不让她觉得艳极生厌,云霞之光虽然明媚,却也只让她觉得温柔平和。那极尽光华之处,竟有种叶落归根般的沉静空寂之意,疏影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平静,渐渐地,竟是合上了双目,安然睡去。
第二日清晨,附着露水与晨雾清气的草香花香从石洞口送进来时,疏影便幽幽醒转过来。她人虽醒了,心中却仍是迷梦一般,只想着昨夜那焕彩之境,心中酝着千百个惊奇,便想向云锦问询,她睁目一望,床前已没有了云锦的身影。她吁了一口气,目光往石洞口一移,却见那洞口的一片清光覆到地上,却如昨夜一般,有一个影子,仍旧静悄悄地融在那片光里。
“殿下……”疏影一想到他所站之地,必为瀑水喷湿,忧心不忍间,不自觉便喊出了声。
云锦一听疏影唤他,立刻便转身走了进来。他前面的衣衫尽已湿透,他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倒像是方从温泉中沐浴归来,身上着的亦是一身舒适的衣衫。疏影看他面目如春,双眸清亮,并无半点疲困之色,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自愧,放低了声音道:“你在那儿站了一夜么?”
疏影指着那石洞之口,心中不禁感念云锦一夜相守,竟是受了一夜的瀑水寒气。云锦却想到了另一层,只怕因己之眷恋不舍,累及疏影清誉,令她不快,便急急回道:“是,是。”说着,回头望着那石洞口,一只手便往那里指着,朝疏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