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流波”放缓了语声,慢慢解释道:“活灵乃一切可生长之物,花草树木皆为此类。死灵乃一切不生不长之物,若天之日,地之河,空中风,水中流。天地混沌之时即为大荒,其时天地之内,各种先天灵气无隙可出,互相冲撞,终至引发了一股巨力,引得天分地裂,此力便为大荒之力。天地之间冲荡之灵气由此便填充于天地间各处缝隙之中,各有灵性之地皆渐凝灵气而成一灵根,每一灵根皆依凭各自灵气高低而撷取一缕已生之大荒之力,得以生发为一灵。自此之后,天缺之中生云生雨,挂日布月,是为死灵;地缝之中长花长草,静水行流,是为活灵。此乃起始之大荒,此后每九亿年大荒之夜重临,大荒之力亦重至。此循环往复却是因各灵灵力增长转换之时,生出之灵动之气。”
“停云流波”忽然停了一停,他轻轻一动,穹彤只觉得像是看见云水悄悄扭过头,瞧了她一眼,他微带着疑问的神色似是在看她是不是听明白了。穹彤心中刚升起一股暖意,却忽然想起雪叶与他此时似是心意相通,心头便忽然一沉,却觉得他们像是看低了自己似的。她面上的神色便有些羞臊,她勉强撑起嘴角两边,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肃然问道:“何为灵动之气?”
“停云流波”微微一动,像是默默沉吟着,他叹息一声,才道:“初始之大荒之力,分天裂地,且助各灵生成,此力开天辟地,引万灵生成,便功成而退,且将己力一概分付于各灵,生于天地间,亦一丝不留,还于天地间,便如有赠无求之圣。天地间初生之灵气,本就如朝阳初露,纯净之极。此力本就借由此等灵气所发,且又是这般所为,是以借此力而成之灵,皆乃天地间至善至美之神灵。其后之大荒之力,于一瞬间即生即逝,不过引动各活灵与死灵,引活灵之力散于天地间,且动死灵收活灵所散之力,此力不过如欲念之生,虽即生即逝,却引得各修其道之各灵,失却沉郁之气,而妄生躁动之意。修灵贵在沉静无念,唯有如此,所修之灵力方能至精至纯。若生妄念,便陷己于困境,或贪念骤生,妄动收取他灵灵力之念,以至难持清静之心,或灵思涣散,难以固存己身之灵力,以至灵力流散。灵力若流动转换,便会生灵动之气。各灵自行修灵之时,虽亦生灵动之气,却不过如晨雾波烟之一静一止即化为水,修灵静息之时,此种灵动之气,便即刻化为灵力,为本灵所收。此气因散于天地间而不流失,故而比本灵灵体内所修之一般灵力,更为精纯。而若是心念妄动,以至灵力流转,由此所生之灵动之气,却是浑浊不堪之气,内里燥火熊熊,是以每经九亿年,此种灵动之气,便会聚合一股火灵之气,于天地间冲撞之时,生发出大荒之力。只因此气看似如火般炽烈,内里却尽是无用无实之气,是以无质无本,一瞬即燃,一瞬即灭。”
穹彤听得这番话,只觉得好一番荡气回肠,她轻轻叹一口气,放眼一望,只觉得天高地阔间,实难以己身之渺小涉之,更难以己心之鄙吝度之。她由此念及凝雪与徽洛,便更觉忧心,只觉得天地浩瀚,诸事诸情,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她刚要细问该如何行事,却已听见他的语声,那语声温暖深沉如夕阳回照深林,却亦带着夕阳即下的一缕淡淡哀愁。
“咱们须得先探得那姑娘之灵根为何物。”穹彤听得此话正中心中之急切之问,目中一亮,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忽觉眼前迷雾顿生,清亮的月色忽而变得飘飘渺渺起来,很快地,雾色浓过了月色,越来越飘忽的月色便如小舟入海一般,再也望不见了。
“云水!”穹彤又仿佛回到了天地之间忽现一片漆黑之时,只是她刚惶急地唤得一声,眼前便已是月穿苍雾,再无半点迷蒙。那月光仍是一般的洁白,却似乎有些不同了。穹彤微微闭上双目,只觉得空气中似有一股甜气,那月光里似带着一丝暖意。她心中微微起了疑问,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那个记忆里的翩翩少年郎此时正立在她身侧。虽则相遇的时间并不久,分离的时间更是算不得长,且云水仅是化归他前世之“停云流波”,亦算不得当真与她分离,她却只觉得时光之流竟似挥霍至极,这一番遇合中之柔肠百转,与身处元古前世之境中,与他相望难相亲之遗恨之感,竟似乎已将她的一生中的深情倾尽。她一生中的甜蜜与欢欣,悲哀与忧伤,便也不过如此了吧。想到此处,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是为哀伤之感,还是为心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