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里,他永远是那个渴求她怜爱的孩子。只有天色亮起,他才是大邺的帝王。
那夜他叫出母后二字,李绾就知要糟。果然一早睁开眼,就见刘钰偏着头,仔细看她。自言自语般道:“你冷着脸真的很像她,或许只有你们这样的美人,肃起眉眼来,才会好看的令人着迷。”他细白的手指划过李绾的颈子,骤然用力掐住:“你可知道阿敏?朕也是这样掐住她,她一直在挣扎、双手乱挠,说不出话,便流着泪求朕,可过了一会儿就不再动了,也把秘密带到了地底去。”
他手上松了力气,淡漠的看着李绾一阵干咳。牵起唇角道:“在宫中,太蠢的人活不长,太聪明了也一样。”
李绾顾不上披件外袍,只穿着肚兜便跪在冷硬地上:“臣妾承认,是想要锦衣玉食,也想要尊崇地位。可臣妾心里明白,别人尊我一声皇贵妃,也不过是因为瞧您宠爱我,我的那些小心思更瞒不过您。我便是您养的雀儿,笼子的界限随您画,让我一辈子不出玉泉殿,臣妾也不敢有怨言。”
刘钰没出声,李绾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神色。
直到她冻得身子轻颤,才听刘钰低笑起来。他随手扔了件罗裙给李绾,“阿敏若有你一半圆滑,朕又怎会......罢了,你是朕的皇贵妃,朕心尖尖儿上的人,朕怎么忍心伤你?你我各取所需,做个伴吧。”
他走后,李绾一身冷汗,许久才缓过神来。自己为了躲开太后,想讨好刘钰,却不想撞破了更不该知道的秘密。还有阿敏......石皇后闺名便是单字一个敏。昔年是被先帝指给七皇子刘钰做正妻,后来刘钰登基,她便也顺理成章做了中宫娘娘,所有人都要避讳她的名字,名字中也‘敏’的,要么改名,要么缺笔,谁也不能冲撞了。
前几年她自戕于冷宫,也有不少人偷偷猜度,是为了让她给沈家女让路,才死的蹊跷。可没想到,竟是因为知晓了这事儿,被刘钰亲手灭了口。
石敏是他的结发之妻,两人年少夫妻,相伴多年,却也说杀就杀了。自己今日能侥幸逃过一劫,许是因为她是最像沈太后的替代品,眼下新鲜着,他还舍不得。李绾只觉得胆寒,这宫闱中,污秽又可怕,她很想逃。
可逃不脱、也逃不得,她如今只能盼着爹爹快些成事,在那之前,她都要想方设法保住自己性命,扮演好独获帝宠的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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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人眼里,李绾便是章和帝最宠爱的女人。
驻守边关多年的黄将军,终于归朝,章和帝于元吉殿设宴,犒赏三军,同时也是为了褒奖两位有功之臣。
沈太后不知为何,推说身子不爽利,并未出席。宴席上,便是皇后与皇贵妃,一左一右坐在刘钰身旁。可明眼人都瞧见了,从一入席,刘钰便只顾着李绾,更是都以为她得宠。
但李绾不是傻子,她知晓了那件事,章和帝自然要把她放在眼前好好盯着,省的她胡乱说话。归宁省亲是别想了,现在就连家书都要他亲自过目了才能送去谕恩候府。她这不是受宠,是在坐监呢。
偏沈芸芸也同别人想的一样,那眼刀子一个劲儿的往李绾身上甩,就差指着鼻子骂她狐媚了。
李绾今日本就心气儿不顺。自从入了宫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天天都要为保命绞尽脑汁。这宴席说白了就是给两位将军而设,一是黄远鹤,二是便是宋怀秀,他是主角必然会来。自己虽不愿意以这皇贵妃的身份见他,可心里又百味杂陈,一想着到真能见着,李绾还是整夜没能睡好,今日在打扮上也是用足了心思,哪知宴席过了一半,那人竟没来。
白白忐忑了两日,还没见到想见的人,如今又被刘钰时时刻刻盯着。想吃两口点心吧,沈芸芸还没完没了瞪她。
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一下子压倒了理智。李绾一扭身便靠在了刘钰身上,将咬了一口的点心,直接送到他嘴边。拉着娇软调子道:“忒甜了些,我吃不下。”
李绾心里有数。刘钰倒不见得会给她面子,但只要是能落沈家面子的事儿,他倒应该都是乐得做的。果然刘钰只微微一愣,便低下头就着李绾的手,就咬了一口糕饼,笑道:“是甜了些,朕替你吃。”
这宠上了天去,天子竟肯吃她吃剩的东西。高阶下众人看的暗自咂舌,沈芸芸更是气得手指直颤,死死捏着帕子。李绾眼风淡淡瞥过她,靠在帝王身上,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当真是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