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抬起眼,就看见许楚一身泛白微旧的衣裙,纵然站在明媚之处,也掩不住她面上的肃然跟眼眸深处的执着。秋风吹起,透过窗子使得幔帐摇曳。
莫名的许楚就同靖安王对望了一眼,须臾之间稳住突然颤抖的心神,抿抿嘴看向钱少爷,接着说道:“而被抓当时阿生手里拿的......便是那一对鸳鸯枕套。钱少爷,接下来的还要我细细说你如何蒙混回府的吗?”
当时英儿去讯大娘那吃酒,讯大娘酒醉睡了一阵子,若有人在那个时候从后门进府又有何难?之前县衙的人只问过前门门童少爷可在,却不知若要行凶,后门乃至狗洞都可以出入。更何况那玉佩痕迹是钱少爷所佩戴的玉佩。
许楚看了一眼钱老爷,然后神色肃然的看向钱少爷的腰间,“我曾问过钱少爷,那玉佩是钱家传家之物,独一无二。”
就在许楚说道阿生时候,钱少爷的脸色不觉有些难看起来,只是却依旧凝视着那床榻未曾出声。良久之后,久到众人面面相觑时候,钱少爷才看向许楚,不喜不悲的问道:“我又为何要杀自己的结发妻子?我与雅娘自幼的交情,就算雅娘小产那也是有实打实的情分在。况且,我从未生过娶妾纳美的心思......”
第八章
“这事儿还要打一出卫宣公筑台纳媳的戏说起。”许楚低叹一声,声音平静道,“古有拔灰一说,大周自立朝以来就严禁此风俗,可实际上在民间一直未能断绝。而戏院之中,也有戏说此番公媳的曲目,偏生最为出彩的就是卫宣公筑台一出。”
“我想钱少爷当时怒而离席,并非是为着纳妾之事,而是因为那戏触动了你心底里最不愿面对的难堪。”
此时堂上的人都不自觉地瞋目结舌,连带着张家夫妇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要是真是女儿通奸,别说是被杀了,纵然还活着也是要被沉塘的。不说性命如何,怕是名声都要被人踩到地底下了。
钱少爷看着许楚,只觉得最初还觉得善意的声音,此时无比刺耳,却使得他面露诡异神情。他垂下眼,默然听着自许楚口中讲出的故事,只觉得讽刺而好笑。
“你的变化是从少夫人小产之后,据下人所言,少夫人小产之前你们还算恩爱。在少夫人怀孕之后,但凡补药你都会亲自端过去,甚至还放下手上的生意。”许楚皱眉,心里微微叹息,轻声道,“而后我查到英儿曾拿过零陵香,可那名给英儿取药的伙计却在那日之后消失无踪,而后我沿着医馆中伙计仔细询问,却发现有人说那日钱少爷曾去给少夫人取过安胎药。而后,我又查看了那伙计留下的行李,发现还有十几文钱未带走。像一般穷苦伙计,怎会舍弃铜板?要么就是事出紧急,没有时间去取,要么就是他得了更多的赏赐,而那赏赐却是违心的,使得他半刻不敢多待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若是我没有猜错,那日钱少爷该是跟着英儿同拿了零陵香吧。零陵香有避孕堕胎之效,钱少爷将此味药用在何处不言而喻......”
“此事涉及的人,除了下人,只有钱老爷,继夫人,钱少爷跟英儿。除了不知其实的下人之外,最直接能证明少夫人是刚过午时死亡的只有继夫人跟英儿,英儿是证明午时之前少夫人有过吩咐,而继夫人则是证明刚午时时候,少夫人还在歇息。可若英儿本来就是说谎呢,又若是跟继夫人隔着屏风搭话的就是英儿呢?”
“因着自觉发现了少夫人的丑闻,钱少爷对少夫人的那点情谊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厌恶跟憎恨。可是你也知道,钱家还是钱老爷在当家,而且继夫人也还年轻,随时都可能为你诞下弟弟以替代你这个继承人的身份。而张家更是你的依靠,只要一日不撕破脸,你就一日是张家的女婿,加之少夫人是独女,所以无论如何,张家的财产也都有你的份。”许楚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钱少爷,“如此费尽心机,当真是......妄为男子。”
若之前钱少爷还强撑着,那此时他的脸色彻底苍白起来,额头也渗出了汗水。他紧紧抿着唇,羞愤又不甘的盯着许楚,但见许楚面色如常并不躲闪的目光,才垂头丧气的卸了浑身力气,惨笑道:“报应,合该是报应。”
“基儿......你你你,你好生糊涂啊。”钱老爷一瞬间就好似老了许多岁一般,跌坐在座椅上掩面而泣。
原本是舐犊情深的表现,落在钱少爷耳中却是格外讽刺,刚刚已经放弃反抗的他,突然暴跳起来瞪着钱老爷目眦欲裂道:“我糊涂?若不是你违背人伦玷污儿媳,我又如何能走到这一步!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同那贱人暗通曲直,在我婚房之中做尽了让人恶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