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蕉?”
“对,就在父母的碑旁……”瞬间兴奋的表情再度黯淡,“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花儿也不知能否存活……”
就算存活,满山遍野去寻找一株美人蕉,也够微渺的。
“别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反正有的是时间。”薛瑜柔声劝道。
除了媺娖外,他自问不曾耐性对待另一个女子。可是眼前的她,却勾起了他莫名的保护欲望,就算摘下天边的星辰,他也愿意为她一试。
他是怎么了?出于良心不安吗?
多年的阴谋算计,他以为自己早已良心泯灭,原来还有慈悲的一刻,他还没沦为十恶不赦之徒。
“一切等到了扬州城再说吧,”楚若水忽然笑道,“就算找不着坟址,就当回乡游玩。来,尝尝我烤的鱼,看滋味如何。”
她将鱼儿从篝火上取下,递到他面前,一股肉香随之而来,在饥肠辘辘的夜里,格外让人垂涎。
薛瑜轻咬一口鱼身,虽然无任何佐料,却满是天然滋味,纯朴甘美,胜过御厨烹制的任何山珍海味。
“好吃吗?”她期待地眨着眼看他。
“毕生难忘。”他笑道。
这句话,让她顿时心情愉悦起来,脸上增添耀眼的神采。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一刻有种说不清的舒坦感受,希望时间就驻伫足在这一刻,不必再去面对任何阴谋诡计、国仇家恨,只要拥有这种平淡微小的幸福,便已满足。
薛瑜确定楚若水睡熟了,便悄悄起身,往山后走去。
夜风吹着他的玄色斗篷,拂过沾满珠水的草地,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身影似鬼魅般邪恶。
他不喜欢眼下的所作所为,然而,却只能不顾一切往前。
山后有人在等他,一个楚若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人。
张昌冶,名为李自成旧部,实则是他的属下。
那一年,听说闯王起义,四海响应,恐怕动摇大明根基,身为长平公主的忠心臣子,他派了武功高强的护院张昌冶潜入起义军中,刺探消息。
张昌冶果然不负重望,几场战役中表现出色,很快得到了李自成的信任,当上将军。之后,便一直留做内应,直到清兵入关。
李自成九宫山自刎后,张昌冶领了重赏,携家眷隐姓埋名,潜居江南。这一次薛瑜命他现身,只因需要演一场好戏。
“公子——”张昌冶见了他,深深抱拳,垂首行礼,一如往日般尊重。
“辛苦了,”薛瑜道,“东西呢?”
他自怀中掏出那半张羊皮,恭敬呈上,脸上流露关切之色,“公子,您好些了吗?小的一直担心您的安危。”
“戏若演得不逼真,如何骗人?”他涩笑,淡淡地道。
没错,他的确呛了几口江水,也昏睡了好一阵,然而不施苦肉计,无法从楚若水手中套出绝密。
手里捏着那半张羊皮,他却没有预料中的兴奋,反而如胸中压着沉重大石,思绪万千。
“恕小的直言,”张昌冶感慨,“真没想到静天公主如此迷恋公子你,这样轻易就交出了藏宝图。”
“可惜只有半张,”薛瑜凝眸,“另外半张,应该在盘云姿手中。”
“听说多尔衮已派舒泽套取那半张的下落,小的在想,假如有朝一日觅得这宝藏所在,满人会不会信守承诺?”
“不必担心,”薛瑜笃定道,“只要藏宝图在我们手中一日,清廷便不敢对我们造次。”
“公子是说……”
“其实,我并不希罕这些金银珠宝,我薛瑜自信能挣到比这更多的财富,这张藏宝图,只是挟制清廷的一颗棋子,利用满人的贪念,确保长平公主与我等汉人的安全。”他道出实情。
“公子真是深谋远虑,”张昌冶叹道,“这么说,上面女书的含意,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留给满人去解读吧,盘云姿不是在他们手里吗?”薛瑜低沉道,“我要做的,到此为止。”
“这么说,公子不必进扬州城了?”
“不,”他却回答,“我答应过若水陪她扫墓,断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公子……”张昌冶迷惑,“小的不明白,目的已达到,东西也到手了,公子为何还要继续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