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重重一摔筷子,拂袖前往书房,今夜自然也不打算在魏明欣房内留宿。
魏明欣眼睁睁的看他离去,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她从来没受过这样大的冤枉,哪怕从前在娘家,魏夫人要表现嫡母的贤良,也甚少对她说重话的;谁知如今成亲还不到两月,却是她的夫君第一个给她气受,当着若干下人的面,让她今后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魏明欣的眼泪越涌越多,一半是做给陆离看,盼着他心软了回转来;另一半却是真正伤心到了极处,世上的人虽多,没有半个肯替她做主的,凭什么她的命运就该这样凄惨?
她竟伏在案上嚎啕不绝。
春柳见这副模样实在难堪,因悄悄屏退了两旁尴尬立着的仆妇,自己却拿着一方手帕走到小姐面前给她拭泪,一面劝道:“您别太难过了,主子爷大概还惦记着余姑娘的事呢,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也是有的。”
那余阿秾是在数月前失踪的,到底相处过几年,陆离与她有些情分,难免伤怀。当然这件事对魏明欣而言只有好处,她虽不怕一个外室威胁自己的地位,但能少根眼中钉总是好的,况且,这样就没人与她争夺宠爱了。若非如此,她又怎能迅速抓住陆离的心,不就是趁了这个空档吗?
魏明欣原本还为自己的运气沾沾自喜,如今才知得意早了,陆离心中竟然一直都未能忘怀乔薇,不,或许正因为她已嫁作他人妇,陆离想占有她的心才更强烈了——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么?
她真是失算!除了怨恨之外,魏明欣心中更多出几分恐惧:她绝不怀疑,将来陆离即便登上宝座,也会毫无犹豫地将自己抛弃,再将乔薇这位臣妻迎回,让她正位中宫!
不成,她不能眼看这样的悲剧发生,尤其不能看着乔薇再一次踩到自己头上。被巨大的惶恐攫取着,魏明欣迅速冷静下来。会有办法的,她这辈子就没轻易认过输。
如今的问题是,她太过势单力孤,即便父亲愿意帮她,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掺和内宫琐事,那位假惺惺的嫡母就更不用提了。
她需要找一个盟友,一个身份适当、又恰好能帮助自己的盟友。
她想到一个人。
魏明欣擦干眼泪,也不顾桌上杯盘狼藉,红肿着眼向春柳道:“替我准备纸笔。”
春柳讶道:“小姐打算写信给谁?”
她可不记得魏明欣在京中有何旧识,身份比她低的她不屑于结交,身份高过她的又都看不起这位庶出女,一来二去,魏明欣可说没一个朋友——从前的乔薇或许能算上,但也只是面子情,如今更可说是撕破脸了。
魏明欣微微一笑,“自然是要寄到三皇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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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郡王府上,吴氏展开门客递来的信笺,淡黄的宣纸上是一笔娟秀的簪花小楷,字里行间也能看出那股矫揉造作的亲热劲。
侍女鹦哥好奇地探头张望,“又不是逢年过节,谁还巴巴的递封书信来?”
吴侧妃脾气好,纵得下人们也都不怕她,反而愿意同她打趣。
吴氏笑道:“是五皇子新纳的侧妃魏氏,让我有空多到她那里走走,她还备了好酒好菜招待。”
鹦哥便咋舌,“这魏侧妃可不是好相与的,听人说在娘家就是一肚子刁钻古怪,好像太子妃上次在魏家落水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呢!”
说着便笑了,“不过也难怪,人人都说她亲娘本就是下九流的人物,歌姬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不过是一味低三下四惹人讨厌罢了,所以五殿下只肯纳她为侧妃嘛。”
吴氏眉目淡淡,却隐有一抹愁绪,她柔声叹道:“我又比她好到哪儿去?”
鹦哥这才记起,自家主子也不过是个妾室,便低了头,讪讪道:“那也是不一样的,殿下对您多么尊重,怎么能和她比?”
况且郡王府上至今没有娶亲,众人早就习惯了将吴氏当主母看待,至于以后如何……那当然等以后再说,至少现在仍未改变。
吴氏轻笑一声,将信笺揉成一团塞到衣袖里,吩咐鹦哥道:“殿下今夜大约不回来用膳,咱们自己安置吧。”
安郡王陆景素来有个风流不羁的名声,自出宫建府之后分外潇洒,每每于花街柳巷留宿,丝毫不顾及声名。稀罕的是嘉禾帝也不管他,众人也就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