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早看出小孙女福薄,不适合学这些窥探天机之术。可小孙女好奇,一定要学,上官令只得略教了一些。
但他也算出,小孙女将来一定会为此受些磨难,但不至于送命。
只是从前,他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但今日被要老牛吃嫩草的薛慎一提醒,再加上那声小哥哥,便如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始末。
若小孙女终究要为此付出代价,搞不好就是落在那摸金校尉手上,一样被老牛啃嫩草了。
可即使如此,难道就一点寻他的办法也没有?
上官令叹了口气,“等着吧。你们的诏令若是传遍天下,他瞧见会来找我的。”
话音才落,小惊鸿一脸莫名来给上官令请安了。
“方才我出宫去探视舅爷爷,在酒楼吃了饭,顺便把剩菜馒头施舍穷人,算是给师公积福。谁知有人送来这个,叫我拿回来给师公,说能解忧袪病。”
她拿出一只旧旧的小兔子香囊,可上官令一看,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我那小孙女做的!当年我们在南山,养过一窝兔子。后来她学针线,就给我和她祖母,三人每个都做了一个兔子香囊。”
小惊鸿就问,“那怎么也不留个地址,让咱们上哪儿找她呢?”
这回,她爹娘和薛师伯,三人异口同声反应过来。
“南山堂!”
京城西市,一处繁华地段,新开起一家古董店。
本就扫得干干净净的店门前,一个年约四旬,仍略显娃娃脸的中年男子,还在心神不宁的扫着地。
“你!小子!”
上官令一瞧见他,整个人都有劲了。推开弟子,竟是大步向前,想要先打一拳出气!
“爹爹。”
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娇怯怯的倚着门,看着外头的陌生人,有些惊恐。但仍是勇敢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中年男子的腿,就那么相依为命的仰头看着上官令。
上官令的一颗老心啊,瞬间融化!
看着这个和自己小孙女年幼时,似足了八分的小姑娘,哽咽了,“岚儿,祖父的小岚儿呐!”
小姑娘有点害怕,但在父亲的摸头鼓励下,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我,我不是岚儿,娘才是岚儿。我,我叫兔儿,是娘起的。你,你是娘的祖父吗?那我,兔儿带曾祖爷爷去看娘。”
小姑娘得到父亲许可,牵起上官令的手,拉着他往里走,还一路喊着。
“哥哥,哥哥!曾祖爷爷来了,曾祖爷爷来了!”
院子里,由高至低,蹿出三个小子。
老大有十三四了,老二七八岁,老三瞧着跟老二差不多。
身高长相,却各不相同。
老大提着水桶,老二拿着扫帚,老三拿着块抹布,却是从天井树上爬下来。
眼看来了外人,老三咕咚咽一口唾沫,眼神乱飞,干巴巴给自己找借口。
“我,我就是擦擦树……”
那你可真勤快呀!
老大老二齐齐望他,眼神无语。
上官令扫了一眼,依旧牵着小姑娘,继续往前。
京城地贵,小院不算太大,倒也干净整洁。前头是铺子,过了天井,后头就是住家。
但此时,厨房里青烟袅袅,跟失了火似的。
小姑娘大惊,放开上官令冲进厨房,拉出一个三十许的妇人,“娘你怎么又不听话,跑进厨房里了?爹说了火和菜刀都很危险,不许你碰的!青姐和白婶呢?”
那妇人一面咳嗽,一面大着舌头,一字一顿的道,“她、们、都……都、出、去、买、菜、做、事、了……我、我想、帮忙。”
上官令看得心头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呆了。
然后瞬间,老泪纵横。
他的小孙女,他机灵可爱的小孙女,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不是指外貌。
她应该一直被照顾得很好,皮肤娇嫩,脸色红润。而是她说话做事,比老年人还要迟缓,竟,竟跟个傻子一样!
妇人抬眼定定看他,忽地上前抬手,抹去祖父脸上热泪,微笑起来。
“您、是、祖父。我、我、认得。我,我心里、热。”
她想努力表达,却按着胸口,说不清自己的意思。
只觉心中涌动着一股热乎乎的,与血脉相连的东西。然后,然后同样的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