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前还有遗言吗_作者:且墨(17)

  在此之前,沈庭消失的那两日,他们并不知情。更甚者,两人都并不认识沈庭。照渠楼的小厮是外地新招来的,平日在后院打杂,知道有沈庭这么个人,从未见过。

  卿如是的思绪陷入瓶颈。戏台上的人不知咿呀唱到了何处,乐声渐嚣,惹得她抬眸看了眼。

  萧殷哭跪在地,十指被浅薄的刀片夹束着,鲜血淋漓。

  倒也没这么狠,彼时她是被木制刑具生生夹断的,和刀不刀的没关系。

  她撑着下颚,又听得萧殷惨声道,“可怜我纤纤玉手,裂指销骨,凄声西阁窗后,无人念留。”

  “停。”

  这声音朗润微磁,一个字也仿佛在撩拨人的心那般好听……卿如是慢吞吞地转过头去看身旁这位尊贵的人儿。

  一时间,周遭静谧,气氛诡异。

  月陇西无视众人,唯独看着戏台上的秦卿,缓缓道,“这句词不好。改。”

  卿如是匪夷所思:“???”她相信在座除他以外所有人都一般无二地匪夷所思。

  “改成,‘可怜我纤纤玉手,裂指销骨,凄声西阁窗后,唯他念留。’”

  卿如是:“……”月陇西,为了帮你祖宗捯饬个情深意切的名头,脸都不要了。月一鸣当年亲自下的令废她十指,坊间人都知道的事。

  无人敢否他襄国公府世子的话,萧殷反应极快,当即示意一旁敲锣击鼓,重唱这句戏词。

  “你……”卿如是忍不住凑近他,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若是月一鸣怜惜她十指被废,那又何必下这道废她十指的命令?虽说那是你高祖宗,但是,凡事咱们还是要讲点……逻辑?”

第八章 簪花小楷

  月陇西微蹙起眉觑她一眼,面色不虞,“与你何干。”

  倒是稀罕,皆道西爷君子之风,待人接物从未曾教人下不来台的,情绪也不喜外露,而今这般神色,竟就是为了她问出的一件坊间俱知的事情。

  这个人,好像对他高祖的事格外在意。许是自小以月一鸣为楷模,不容他人诋毁。

  卿如是不再多言,当即道歉,“不知如何冒犯了西爷,如是给西爷赔个罪。皆是坊间听来的,一时好奇,便寻思着问了。还望西爷不予计较。”

  她将卷宗递还,指望着月陇西给点反应。

  西爷终究还是端方的西爷,修长的五指接过卷宗,面色已平和下来,淡声道,“你可知皇命难违。如若当年那皇帝要的是秦卿的命,那你说,是手重要,还是命重要?卿姑娘是道听途说,可须知,多少人道听途说之后,再夸大其词,妄言揣度,就成了搬弄是非。”

  作为当年被废十指的当事人,卿如是被莫名其妙说教了一通,竟还觉得有几分道理。若当年狗皇帝要的是她的命,月一鸣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宁死不屈之人,于是替她做了选择,保下她的命……?

  卿如是有一瞬动摇,沉吟片刻后又挑眉问,“你也说了,是如果。这么些话本子里,我倒没听哪个说起过当年皇帝是想要秦卿的命的。况且,这些事你既知道,想必也是听月家人说的,百年过去,焉知他们不是在同你搬弄是非?还是说你敢肯定,你说的一定是事实?”

  言罢,月陇西不再辩驳,只道,“既然卿姑娘认定祖上是虚情假意之人,那还是接着看戏罢。”

  不与她理论,也没必要和她解释过多。是君子。卿如是的视线落回戏台,心思还徘徊在方才那句更改后的戏词上:唯他念留。

  倘若真的念留,大概也是可惜她那一手婉约的簪花小楷罢。

  她嫁入月府的第一年年尾,合家团聚,她想回家过年,被那位正夫人拦下,说她若是回家去,月一鸣定会不高兴,且她毕竟是来做妾的,岂有回娘家过年的道理,规矩不通便罢了,外间也会说三道四。

  见她郁郁寡欢,正夫人便宽慰她,让她写一副对联,着人送回娘家去,权当心意。

  夫人特意遣丫鬟给她送来金墨,她一连写了好几副都不太满意,废纸丢得满屋,最后堪堪写好三副,一副送给夫人以作答谢,剩下的两副都送回了家。

  这厢刚叮嘱完跑腿的小厮,那厢月一鸣自觉地插脚进门,弓腰捡起地上的废纸。

  “用这簪花小楷写对联,着实漂亮。”他抬高手,捋开对联,挑眉瞧着她笑,“不给我写一副吗?”

  秦卿见着他没好气,“我送回家里的。”

  他站在书桌前,随手翻她的稿集,“何必吩咐小厮送,不是要回家过年吗?我陪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