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前还有遗言吗_作者:且墨(184)

  月陇西:……

  他慢吞吞地把头埋在卿如是的颈间,须臾后,轻声说,“我今日累着了,咱们先不聊这个,睡罢。改日再说。”稍一顿,他补充道,“待你嫁过来之后说。”

  语毕,他挪了下身子,未免全然压着她,受重睡去的话恐会做噩梦。挪身过后,他半压于卿如是的身体便不动了,像是真的睡了过去,气息逐渐均匀平稳。

  卿如是听了会,竟觉得他呼吸的声音都有些好听。想到他为着片缕的身体就紧紧贴着自己,她抿紧唇,细细感受了番由他传过来的热意,以及他身体各处的硬度。

  那种被坚实且温暖包围的感觉,让她心底觉得舒服。

  渐渐地,自己也熟睡过去。

  饶是挨了打,天明时先醒来的仍是月陇西。他没急着起,手肘撑住枕头,支起脑袋凝视着卿如是。

  她睡觉跟从前一样乖巧,不会乱动,也不喜欢翻来覆去,且睡得沉,不容易醒。但会蹙眉,她说自己不常做梦,既然不是被梦所魇,那分明就是白日里思虑过多,夜里才会蹙眉睡去。

  这些时日倒是没见她睡去后还蹙着眉。

  月陇西浅笑着,轻轻抓起她的手,徐缓地抬起,最后挑起她的指尖,点在自己的额头上。仿佛被她的手指触动了思绪,记忆便又回到当年廊桥初见那时。

  若非情怯,他定会追上去询问清楚她的名姓住处。但就是情怯,他没有问出口,任由她转过身离去。

  他连追上去跟踪她的勇气都没有,也不觉得那样好。

  弯腰捡起那只从额间弹下来的彩羽毽子,踢毽的那群小姑娘还想从他手里拿走,他身上没有铜板,便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跟她们换。

  捏着毽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便害了相思。

  他年少时心高气傲,装模作样是稳重谦和,实则目中无人得很,何曾将谁放在眼里过?更莫说……莫要说放在心里。

  好厉害的小姑娘,能教他上了心。

  从此,他书房的桌子上就摆着一只彩羽毽子。他写不下去东西,就支起脑袋凝视着被清风吹得微微颤动的毽子,回想这毽子是如何被她握在手中,如何踢过来,又是如何砸到他的额,而以他的警觉性,如何就躲不过。

  一想,就忍不住发笑。心都被那日的清风填满了。或者说,被她填满了。

  她怎么就那么厉害呢,教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就连沐浴,也要将毽子拿在手里把玩,转来转去地看,拿发梢去扫毽子的羽毛玩。

  接下来的一整月里,他无事时便租一艘画舫,等在廊桥下边,把窗户打开,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每半刻钟便要向桥上望个三四回才好。

  但不曾等到她再来。

  这地方看书有什么不好?清风徐徐,水波碧绿。她怎么就不再来了呢?读书怎么能没有恒心呢??

  等不到她,三魂七魄就好似统统被抽走了一般。她该不会搬出扈沽城了罢?还是遇上了什么难事?难不成出了意外?

  那日就该追上去问问的……

  他想画她的画像寻人去找,但又担心被族里人发现,恐会不利。

  整整一月,他都等在廊桥那边,未果。

  一月后,他闲逛书斋,准备从书斋对外卖出的崇文书籍里琢磨琢磨崇文党如今的形势。那时他方回扈沽不久,听说原来跟着崇文的几位墨客已被惠帝处死,倒是不大清楚如今崇文手底下又换了哪些干将。

  倚着书架随意翻了几页,第二行便写到了这么两个字:秦卿。

  瞥见这两字的同时,身后又传来一名成年男子清朗温润的声音,“秦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跟着我转,我不晓得还能活个几年,你还是早点找个良人,把自己嫁出去的好。”

  他寻声看去,先映入眼帘的不正好就那文坛泰斗么。

  微翘起嘴角,他慵懒的冷笑刚扬上去,无意一瞥,便瞧见了崇文身后跟着的女子。

  她抱着一摞书,几幅卷起的画,偏着脑袋望向书架,似是在挑书,反应过来崇文说的话后,她蹙起眉,漫不经心地回,“哦,家里说在帮我物色呢。嗯……不知道物色出什么人来了没有,我不是很在意的。只要对我家里人好的,尊敬你的,对我不错的,就行了。”

  怔然间,月一鸣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脸上极为不屑的冷笑也收了起来,反倒朝崇文稍颔首,算是见过礼。

  崇文也朝他颔首回礼,目光落在他手中翻阅的书上,再仔细看他,便认出他是月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