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叔叔叫我嘉年就好。”濮嘉年自然地拉开了床边的椅子坐下。
叶同和很早就知道面前这个男生,安市中考状元,高一文理分科,女儿闹着要读理科,让他帮忙找陈校长,说想和成绩最优异的学生做同桌,好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
她虽然没有说名字,作为过来人,小女孩的心思一目了然,他装作不经意地在女儿面前提过几次濮嘉年的名字,每次她的表情都不正常,要么抿嘴,要么攥紧手指,还偏偏自以为把心事掩盖得很好。
高三那年国庆后,女儿整个人情绪低沉,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做题。
他想孩子是不是压力太大,劝她不用急,爸爸可以送你出国,不需要和别人一样,千军万马非要挤那座独木桥,女儿不愿意,说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人生会有遗憾。
高三上学期临近期末,女儿回家,突然改口说不想在一中读了,想出国。他随口答应,心里泛起了一丝怀疑,是什么引起了女儿态度的突然转变?
他找班主任旁敲侧击问过,宋老师只说叶溪和班上一个女同学闹了矛盾,女儿一贯娇气,女孩子之间的纠纷他也不大放心上。
垃圾桶里发现女儿撕碎的一篇日记,他不动声色收了起来。
趁叶溪去西藏旅游的空,他拼凑出了那封信,才知道濮嘉年和顾蓁让他的宝贝儿受了多大的屈辱,他记住了那两个名字。
前段时间网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提起叶溪高中那段往事,抨击他可爱的女儿,他过世的妻子。
他想找梁若洁了解情况,发现小姨子并不知情,还是别人告诉了他。
他怎么可能对濮嘉年有好感?
叶溪担心长时间说话父亲身体吃不消,呆了一会儿,拉着濮嘉年想走,“爸爸,我们先回去,您躺下休息会儿,陪护中心的护工马上过来。”
叶同和点点头,目送两人走到门口,突然出声:“枝枝,你过来一下。”
叶溪看了眼濮嘉年,濮嘉年朝她微笑,眼神示意自己到外面等她。
叶同和开门见山,“枝枝,你高中就是因为他才要出国的吧?”
叶溪蓦然怔了怔。
叶同和拉着女儿的手:“以前的事爸爸都知道,我当时恨不得揍他一顿,你这次又剪短了头发,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叶溪沉默。
叶同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爸爸不是个好男人,对不起你妈妈,可爸爸是真的疼你爱你。今天你带他来看我,我不是要拆散你们,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爸爸希望你多了解他,不要太匆忙做决定。”
叶溪想起那些支离破碎的难过,点点头:“嗯,爸爸,我听您的,您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濮嘉年敏锐地察觉到叶同和并不喜欢自己,暗忖难道这是世上老丈人的通病?看未来女婿都不顺眼?
看了一眼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叶溪,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想什么呢?”他单手把着方向盘,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指间抖了抖。
“没什么,有点累。”叶溪偏头朝他笑笑,不露痕迹地挣脱掉他的束缚,把头发挽在耳后。
濮嘉年静默了一下,有种预感,叶溪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又在和他远离。
到了帝景花园,叶溪解开安全带,语气平静又温柔对他说道:“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医生说我爸爸后天就可以出院了,这两天谢谢你。”
濮嘉年攥着她的手腕,神色认真而郑重,“你爸爸和你说了什么?”
叶溪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就是高中那些事,原来他都知道。”
眼前闪过一片黑暗,很黑,看不到一丝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潮水般瞬间席卷而来,压得濮嘉年喘不过气。
昨天叶同和突发心肌梗塞入院,叶溪扑在自己怀里哭得不能自已,他抱着她既心疼又有一丝窃喜。
他从来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一次他也开始相信命运,老天是不是也在暗暗帮他,他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把握。
濮嘉年抿着唇,“叶溪,我以前伤害过你,我道歉,我也会向你爸爸道歉,求他原谅。”
叶溪掰开他的手,低垂着双眼,“濮嘉年,其实你想过没有?你并不一定是爱我,你说你帮顾蓁是出于愧疚,对我何尝不是?”